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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徊光捏著一條小金魚的尾巴,讓它大頭朝下。他垂目,欣賞著離水的小魚金拼命掙扎的可笑模樣。
他吩咐:「將陛下染病的事情,悄悄遞給三五個宮妃。」
「是。」順年轉身去辦。
裴徊光盯著掙扎的小金魚好一會兒,直到它徹底不動彈死透了,才鬆了手,讓它跌進魚缸里。回到水裡的小金魚已經死了,終於回到了死前那般渴望的水中,然而小金魚已經感覺不到了。小金魚在水裡慢慢翻轉,露出白肚皮。
裴徊光拿著帕子擦著小金魚落水時,濺在指上的水滴。
宮中帝王染上髒疾是很容易在初期發現的,髒疾種類繁多,山音傳給皇帝的這一種髒疾,並非不治之症。
裴徊光根本沒想過讓這低等的髒疾奪取皇帝的性命。
他可不想殺姓齊的。
但是他要把皇帝染上髒疾的事情傳出去。只需要將消息遞給三五個宮妃足夠,這世間沒有什麼秘密可以保守。很快,皇帝染上髒疾的事情就會在後宮傳開,在朝堂傳開,又在天下傳開,人盡皆知。
他不要狗皇帝的命。
染了髒疾的皇帝,才能坐實淫暴昏君的罪名啊。嘖,想想百姓用鄙夷的口吻談論皇帝,裴徊光心裡便覺得快活。
沒幾日就要離開容陽,容陽這地方,剛好有幾個名單上的人。這不是巧了嗎?
裴徊光推開門,緩步走出去。
甬道於院牆之間,栽著一排杏。杏花初開,試探著綻出雪白的花兒。
裴徊光遠遠看見了沈茴。齊煜拉著她小跑,衣袂與裙擺輕揚,披帛險些落了。
嘖,連個小孩子都跑不過。
裴徊光隨手摘了雪白的杏花。
沈茴拉著齊煜停下,低頭與他說話。
齊煜視線越過沈茴,大聲喊了句:「乾爹!」
沈茴回首,訝然裴徊光就在她身後。裴徊光抬手,將初綻的雪白杏花,斜斜插在她雲鬢。
第70章
裴徊光收了手, 沈茴迅速環視四周,怕有人看見這一幕。
這個小行宮地方實在是小,很多宮嬪都擠在一處暫住。又因為只是短暫住兩三日, 馬上要啟程, 也都不怎麼注重規矩,人多眼雜。
齊煜眨眨眼,機靈地說:「乾爹是不是要跟小姨母說話呀?你們說,煜兒自己去玩!」
說著,他邁著一雙小短腿飛快地跑開了。
沈茴急忙喊:「煜兒你去哪裡?」
「亭子裡!就去亭子裡!」齊煜一邊跑, 一邊指了指不遠處假山上的小亭子。
他剛剛就和沈茴坐在小亭子裡說話,他身邊的宮婢還在小亭子裡。
沈茴看著齊煜跑遠的背影, 用眼角的餘光掃了裴徊光一眼, 仍記得昨天晚上的尷尬,飛快將目光收回來。
沈茴輕咳一聲,努力把尷尬忘記, 擔心被旁人無意間撞見她的不尋常, 她拿出正經的表情來,端著聲音詢問:「掌印這是要出去?」
「是。既然娘娘不喜昨天的珍珠衣。咱家聽說容陽還有一種晶瑩剔透的鮫紗心衣,去給娘娘買幾件穿著玩。」
他甚至,連聲音都沒有壓低。就用他那一慣涼薄低沉的聲線, 不緊不慢地說著這樣的混帳話。
沈茴飛快地瞪了他一眼, 立刻收回目光, 目視前方, 又是端莊的模樣。
裴徊光品味著她端莊的樣子。
沈茴卻在心裡抱怨:這死太監怎麼還不走,杵在她身邊幹什麼?那邊又有宮人經過, 也不知道望過來沒有, 如果望過來會不會發現什麼?
兩個站在一起的人, 心裡想的東西南轅北轍。
不遠處的小涼亭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沈茴一怔,急急抬頭,便看著齊煜不知道怎麼從涼亭旁的假山上腳底打滑,摔了下去。
縱使離得那麼遠,沈茴還是下意識提裙,慌張地朝那邊跑過去。
一道身影一躍而起,穩穩將齊煜抱住,再雙腳穩穩落地,將懷裡的齊煜放下來。
還在遠處的沈茴,這才鬆了口氣。她仍舊快步走過去,還沒走到,便喚著「煜兒」。
「煜兒,怎麼摔下來的?有沒有磕碰,怕不怕?」沈茴蹲下來,拉著齊煜的小手,仔細檢查著。
角度的問題,她錯看成齊煜跌落的時候小手劃到了枯枝。
「小姨母,我沒有事。沒有摔著。」齊煜心裡後怕,卻還是乖乖地朝沈茴擺出笑臉來。
見齊煜的一雙小手並沒有磕傷,沈茴這才鬆了口氣。
小涼亭上的侍女急忙跑下來,跪地請罪,怪自己沒看護好齊煜。
齊煜心虛地給自己的宮婢求情:「是煜兒不好,不關她們的事。」
幸好齊煜沒真的傷到,沈茴淺罰了一番,嚴辭讓她們日後多加注意。兩個宮婢連聲稱是,慶幸皇后仁慈,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日後必要更加用心照看煜殿下。
沈茴這才看向剛剛救下齊煜的男子。
男子玉樹臨風,一身錦緞華服,一看就不是內宦或侍衛。可因為他穿的是常服,並非朝服,也看不出官銜來。這兩日行宮人多事雜,沈茴並不知他是誰。
沈茴訓罰兩個宮婢時,周顯知一直怔怔望著沈茴,聽著她的聲音。
——原來皇后娘娘不僅人長得姣容出塵,連聲音也這樣好聽。
沈茴的聲音不是過分甜膩的軟糯。而是甜軟中蘊著一種清凌凌的脆音。大概,這就是神女仙子說話時的動人聲音吧?——周顯知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