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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今日忽然而至的引發舊疾,又將她埋在心裡深處的敬與畏拉扯出來。讓她再一次急躁起來。她開始怕,她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事情想做,她不想忽然有朝一日再也醒不過來。
她柔軟地問他:「我今天吐血了你知不知道?」
明明當時怕他看見,慌亂去擦眼角的血跡,此番又堅定地想要親口告訴他。
裴徊光點頭。
他知道。他看見了。就算沒有看見,他也很清楚她這身體是如何的脆弱。
「那個時候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就這麼死了怎麼辦。我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事情沒有做。那麼多的理想,那麼多的雄心壯志。」她彎著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眼睫上沾著淚,「可是我又一想,那些事情就算我不去做,這世間總會有人去完成。那些我所想要的盛世,既然曾經出現過,就算沒了我,以後也總會有人再創造出來。」
沈茴望著近在咫尺的裴徊光,慢慢收了笑。她問:「可是你呢?」
裴徊光笑笑,口氣隨意:「這世間人都會死,等咱家死了,盛世總要歸來。」
沈茴緩緩搖頭。她說:「我捨不得你啊。」
裴徊光眸色漸深,漸沉,凝視著她掛著淚的眼眸。
「我捨不得留你一個人在這世間。我還沒有帶你看過人世間的美與善,也沒有讓你活成更輕鬆快樂些。」
盛世可以有別人來推進。即使是她在意的家人,除了她,也還有別的家人。只有他,他只有她。
她不能就這樣死去,她不能給了他希望,再扔他一個人。
裴徊光轉過頭。浴桶外緊貼著擺放的木桶里裝滿熱水,水汽氤氳,不斷向上飄著。他望著這些水霧,再問一遍:「水涼不涼?」
沈茴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聲音軟軟地說:「抱抱我好不好,也哄哄我吧,像個情郎一樣說些好聽的情話哄哄我吧。」
裴徊光轉過頭來,望向她:「娘娘想聽情話?」
沈茴點頭,再軟聲重複:「哄哄我吧……」
「過來。」他說。
沈茴一下子就哭了。再也不用在這狹窄逼仄的浴桶里蜷成一團,躲避著。她朝裴徊光撲過去,手臂環過他的脖子,緊緊地緊緊地抱著他。
晃動的水面上,紅色的花瓣晃顫著。
裴徊光抬手,掌心撫在她的脊背,將人往懷中壓來。他去抓她的腳踝,將她跪著的雙腿掰挪,讓她坐在他腿上。他聽著懷裡的人小聲的啜泣,手掌輕輕撫著她的脊背。他說:「娘娘蠢鈍,竟將心放在咱家這樣的人身上。甚至企圖咱家這樣的人像個正常人一樣說情話哄你。嘖。可笑不可笑。」
他笑,笑極眼底。
他湊過去,湊到沈茴的耳畔,聲色低啞:「阿茴,你是咱家的寶貝,是咱家的心肝肉。」
他含了含她的耳,再低聲:「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風吹,吞進腹中怕你疼,只能在心裡鑿一個窟窿,好好把你供著。」
沈茴低低地笑出來。分明她的眼睫上還沾著淚呢,卻開始忍不住笑起來,笑得身子跟著輕顫。她從裴徊光懷裡退開一些,用笑出淚花的彎眸去深深將他望著。
裴徊光臉上神色淡淡,很難不讓人覺得他真的只是隨口說來哄她,沒幾分認真。裴徊光用微蜷的指背蹭了蹭她的眼角,沒能把她眼角的淚花蹭去,反而指上的水漬落在她的眼角。
他面無表情地問她:「好聽嗎?」
沈茴使勁兒點頭。似動作還不夠,必要說出來,她認真地說:「好聽,特別好聽。可好聽了。」
她輕輕湊過去,將柔軟的唇貼在他的唇角,也不是親吻,只是磨蹭般地蹭了蹭。她說:「還想聽,好不好嘛……」
聲音軟軟的,嬌嬌的,完全的撒嬌意味。
裴徊光嘆息。
他長指抵在她的下巴上,將她掛滿笑的臉抬起來。視線落在她濕漉漉的眼角,他說:「衛珖很喜歡沈茴,喜歡得不能再喜歡。」
他低頭,將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再從她的眼眸,漸漸下移,吻至她的嬌唇上,輾轉吻磨。
第146章
沈茴有一瞬間的懵怔。
她知他是衛珖。她也知他故意留下線索, 讓她探知。她曾喚過他的真名,每一次,他都沉默不答, 不應她,也不否認。
這是頭一回, 他在她面前用自稱真名。
她有些驕傲地用軟唇蹭蹭他的唇角,歡喜地說:「真好呀。」
「嗯?」裴徊光輕輕去吻她。從眼睛到臉頰再到唇上,再從唇上到臉頰再道眼睛, 反反覆覆地輕吻著。
周身都是水,他抬她臉的指上也是。沈茴被他親得有些癢。她向後退一點,抬起手來,雙手去捧他的臉。她的手在水中放了一會兒,濕漉漉的, 還帶著熱氣。弄濕了裴徊光的臉頰,甚至指間沾了一片花瓣,貼在他的臉上。
見了貼在他臉頰上的花瓣,沈茴彎了彎唇, 笑得好開心。
裴徊光在臉上摸了摸,尋到她指間的花瓣, 拿到眼前瞥了一眼, 放進口中慢悠悠地嚼了吃。
沈茴向來喜歡看裴徊光吃東西的樣子,覺得樣子優雅得很。她望著他吃那片花瓣, 微動的唇線。
她小小聲地說話, 聲音壓得低低的, 像是在說只有兩個人才能知曉的秘密:「以後也要常常跟我說這樣的話哦。」
裴徊光終於將那片花瓣吃完, 唇齒間有些澀。他望著眼前這雙明燦的眸子, 無聲擺口型——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