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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把屁股下的雕花圓凳朝玖珠方向拖了拖,學她的樣子小聲反問:「錢不夠?」
「夠倒是夠。」玖珠捂著荷包,就像是捂著自己的心愛之物:「我捨不得花。」
宸王本以為是明家對這個剛回京的女兒不重視,捨不得給她花錢,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身為未來的宸王王妃,何需吝嗇錢財?
「別擔心,這家東西便宜。」宸王挑了一支步搖,在玖珠腦袋邊比了比:「我跟老闆熟,讓他給你算便宜點。」
玖珠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宸王,她懷疑他是店家的托。
一看她的,宸王就知道她肯定在胡思亂想:「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伸手捂住眼,玖珠搖頭:「我什麼都沒想。」
宸王:「……」
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就是。
伸手拉了拉她搖來晃去的小辮子,宸王單手把髮釵插在玖珠的發間,金光閃閃的釵,像是假山石上支棱著的野草,毫無美感可言。
「這是我送給你的,不要你花錢。」
「我不要。」玖珠把野草從假山上拔起來……不,不對,把金釵從發間取下,放回托盤裡:「男孩子送的髮釵,不能隨便收的。」
未婚夫送未婚妻髮釵,有什麼不能收的?
宸王是那種別人說不要,就妥協的性子嗎?
不,他不是。
於是,他戳了兩支釵在玖珠頭髮上。
玖珠瞪著眼把「兩棵草」都拔了下來。
「小丫頭別動。」霸道王爺雲渡卿抓起一把釵,朝玖珠哼哼一笑。
「你別。」玖珠連忙捂住頭髮,起身躲到角落裡,聲音帶著陵州口音的軟乎勁兒:「你再這樣,我就揍你哦。」
「你們在做什麼?」溫和又疑惑的男聲響起,玖珠捂著發包包,扭頭看去,身著淺色錦袍的齊王站在樓梯上,俊雅的臉帶著疑惑,眉頭輕皺。
「見過齊王殿下。」玖珠鬆開手,行了一個萬福禮。
齊王踏入屋內,看了眼托盤裡散亂的髮釵臂釧等物,拾起桌上一枚珊瑚紅梅簪,看向宸王。
宸王挑了挑眉,走到玖珠身邊,趁玖珠不注意,把她發間有些歪的流蘇簪扶正:「能在此處見到四哥,真是難得。」
「你也是王爺呀?」玖珠小聲問。
「嗯。」宸王眼疾手快地把手裡一支釵戳到玖珠的發包包上,用手指輕彈釵上的金蝶,笑眯眯地點頭:「是啊,是不是很巧?」
這小丫頭看起來懵懵懂懂,不太聰明的樣子,捂著腦袋的模樣,瞧著倒有幾分嬌憨可愛。
看著兩人低頭私語,腦袋都快挨在了一起,齊王把髮簪放回原位:「為兄即將成婚,府中自然需要備下女子需要的物件。」
說完,卻沒有等到宸王的回應。他回身看去,宸王還在試圖把一支髮釵往明家姑娘頭上插,明家姑娘捂著頭髮,對宸王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
「戴上。」
「我不要。」玖珠往後退了一步:「你是王爺,我不好揍你。但我可以……我可以叫別人揍你。」
「哦?」宸王想伸手戳一戳玖珠的臉蛋,可他忍住了。
「我的未婚夫是宸王,他人超好超好超好的。」玖珠挺直腰杆子:「我讓他打你。」
三個超好說出口,宸王先是笑了一聲,可是看著小丫頭眼裡的認真,他把手裡的髮釵放下:「好了,好了,是我的錯。」
「我知道你是好意,想送我東西。」玖珠把金蝶釵也從頭髮上取下來:「京城繁華,行事自在隨心,並無過多的束縛講究。然而在我們陵州,只有家人、長輩、閨中好友與夫君才可以送女子髮簪。臣女雖已是京城人士,卻在陵州長大。若是收下王爺您相贈的髮釵,不妥當。」
幾次相遇,宸王很少在玖珠臉上看到這麼認真的神情,他細細看著玖珠的眉眼,突然笑出聲來:「明家小姑娘,你可知我的封號?」
玖珠搖頭。
「我生於顯德二十三年,父皇為我取名為渡卿,意為世間即便有萬般苦難,愛子皆可渡,不受任何苦楚。」雲渡卿把手背在身後,語氣難得的溫柔:「十五歲那年,我被加封為王,封號宸。」
玖珠愣愣地看著他,秋風拂過窗台,敲響了屋檐下的銅鈴。
「京城的規矩也好,陵州的風俗也罷,本王也沒送過其他小姑娘首飾。」宸王見玖珠仍舊傻愣愣地看著自己,把玖珠取下來的金蝶釵,給玖珠戴了回去:「這金蝶翅膀薄如蟬翼,小姑娘戴著剛剛好。」
這一次,玖珠沒有把髮釵取下來。
「瞧瞧,來來回回折騰,早讓我給你戴上,多省事。」雲渡卿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玖珠的額頭,忍不住又輕戳一下,發間的蝶翅輕輕舞動。
玖珠捂著額頭,歪著頭看他:「你真的是宸王……殿下?」
「難道整個京城,還有人敢冒充宸王?」雲渡卿摸了摸下巴:「幾日後是母妃壽辰,父皇會在宮中設宴,你記得跟沈夫人一起來。」
「你真的是宸王。」玖珠看著雲渡卿,臉上忽然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真好呀。」
那時候的他,是人美心善的小仙童。現在的他,仍舊是別人說他壞話卻不生氣,看她去打架,卻會叫人幫她一起打的好人。
「怎麼,很開心?」宸王見玖珠笑得開心,忍不住也跟著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