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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聞言更是怒不可遏,撲上前去要與衛武撕打,衛武卻是一閃身躲開了他的拳頭,自榻上滾了下來,對他道,
「你雖無能但好在占了一個獨字,先帝就你一個獨子,便是攤爛泥那幫子朝臣也要扶你上拉的,我如何敢同你動手,若是打傷了你,今日我這小命便留在宮裡了!」
說罷裝模作樣道行禮道,
「陛下,告退了!」
朱厚照見狀大怒,自榻上追了下來道,
「休走!」
衛武卻是疾步快走,理也不理他,朱厚照自後頭上去一把抓了他的後襟,衛武反身抬手抓了他的手腕子,又在他肘節的麻筋上一撞,朱厚照立時右手一麻,衛武便脫了他的掌握,
「陛下,您讓微臣留在這處做甚?瞧你如何怕得躲被窩裡發抖麼?」
一句話正戳朱厚照的疼處,大怒道,
「我要再同你打一架,讓你知曉我不是酒囊飯袋!」
衛武聞言哈哈一笑道,
「陛下,有這能耐為何不敢沖外頭朝臣們使,有這本事為何不出去好好登基繼位,讓先皇入土為安,有這氣性為何不沖韃靼使?」
朱厚照砰一把又抓著他的前襟,雙目怒瞪他,
「你當我不知曉麼,你這是在激我!」
衛武聞言哈哈一笑,垂下眼瞼看向比自己矮了半頭的朱厚照,翹起嘴角很是不屑道,
「我就是激你又如何?你敢出去麼?」
二人這廂四目相對,一個雙眼冒火,血絲隱現,一個垂眸冷笑,眼含譏諷,半晌朱厚照暴喝一聲道,
「你當我不敢麼!」
「你敢麼?」
「我……我……」
朱厚照一把甩開了他,砰一腳踹向宮門,那厚重的宮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一條縫來,
「來人啊!」
外頭聽動靜的人,脖子都伸得老長了,聽得陛下召喚,忙衝過來,
「陛下!」
「給朕更衣!」
「是!」
朱厚照回頭瞪向衛武,
「這幾日你就跟在朕的左右,朕要讓你看看我有沒有這本事!」
衛武哼了一聲,退到一旁,抱胸而立卻是將頭不屑的撇向了一旁,朱厚照氣得俊臉通紅,照著劉瑾就是一腳吼道,
「快些!」
眾人七手八腳為他換上守制的衣裳,卻是連馬都來不及叫人備了,索性一甩袖子氣沖沖走了出去,後頭一干人等急急忙忙的跟在了後頭,劉瑾還想著叫人排開儀仗,被朱厚照一腳踢開,
「滾!」
他一馬當先走在前頭,衛武則跟在了他身後,後頭一眾大小太監宮女,待到了那停靈的乾清宮外時,裡頭眾朝臣及閣老們早已得了消息,忙迎了出去,朱厚照一過去,立時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朱厚照見著那白髮蒼蒼,面色凝重的幾位閣老,心頭那點子血勇之氣被夜風一吹又有些委了,負手立在那處,卻是暗暗怵了怵,回頭一看讓到一旁的衛武,見他正衝著自己冷笑,眼神之中的鄙夷化成得箭,立時將他射了個對穿,不由又是一陣氣往上撞!
轉頭咬牙上前虛扶一下,
「幾位先生平身,眾卿平身!」
眾人聞言這才齊整整的起身,朱厚照又咬了咬後槽牙道,
「諸位臣功,前頭是孤乍然失父,一時情緒難抑才任性了,如今孤想通了……」
說罷對劉健道,
「劉先生,把遺詔當眾宣讀吧,孤要繼位為帝!」
眾人聽都是大喜,還有幾位年老的朝臣竟是喜極而泣,眼見得又要跪下,朱厚照忙一抬手道,
「待孤在父皇靈前上三柱香!」
這廂果然進去規規矩矩上香,見得這滿殿的素白,又有上頭高高放置的靈位,想著後頭躺著的父皇,朱厚照終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父皇,孩子不孝啊!」
當下在弘治帝靈前伏地大哭,眾朝臣與外頭的一干太監宮女們都是哭成了一片,唯衛武跟著眾人伏身在地,心頭卻是暗暗嘆氣。
其實衛武自與這生在富貴窩,長在榮華地的小子從初相識起,便有些瞧不上他,似他這種市井草根出身之人,一文一厘,一衣一食都是靠著自己一雙拳頭拼出來的,當年吳氏為了養他受了多少欺凌,又有自己在街面上混時,多少回被人堵在死巷子裡,又是多少回險里逃脫,你當他這一身精明能幹是天生的麼?
他經歷的甚麼又有誰人知曉,因而在他看來朱厚照這就是無病呻吟,沒事兒找事兒!
前頭他同朱厚照所言雖說是激將之言,但卻是有三分當真的,這全天下誰人不想當皇帝?
又有誰當皇帝似朱厚照這般輕鬆?
想太宗當年靖難,也是幾次三番差一點兒便要功敗垂成,歷經千難萬難才奪了侄兒的皇位!
若是讓他知曉自己拿命拼來的東西,自家子孫後代居然棄如敝屣,百般推脫,也不知會不會從皇陵里爬出來,一巴掌拍死這小子!
這般好的事兒,衛武真恨不能取而代之,只恨自家沒有鑽進張皇后的肚子裡,叫弘治帝一聲爹,偏這小子還要拿喬,一派只想享福不肯受罪的模樣!
一思及此,衛武當真是又嫉又妒!若不是怕揍了這小子沒命,說不得在東宮裡當真要揍他一頓!
只現下,到了弘治帝的靈前,聽得朱厚照在裡頭嚎啕痛哭,那聲音之中還帶著幾分稚嫩,衛武這才想起,他也不過一個十五歲,不知世情,未經風雨的少年,想到這處卻是頭一回對這小子生出一絲同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