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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聽得連連從牙縫裡吸氣兒,這般一比自家這做皇帝的竟是沒有做侯爺的有錢!
朱厚照密折扔到桌上,揮退了劉璟與高鳳這才問衛武道,
「我舅舅的銀子從何而來的?」
這樣的家產決不可能是老侯爺給留下的,也不能是先帝賞賜的!
衛武想了想應道,
「陛下,實則前頭微臣曾言查了一樁大案,這案子就是牽扯到壽寧侯與建昌侯的!」
朱厚照聽得眉頭一跳,
「你為何不早說?」
衛武一咧嘴,
「這人犯雖說是臣參與緝拿的,但審問卻是微臣,臣前頭人微位卑,錦衣衛的機密大案是不會讓臣知曉的,只如今升了職才知曉些其中詳情的!」
朱厚照瞪眼道,
「還不速速報上來!」
衛武忙將早預備好的東西呈了上去,朱厚照看完半晌未吭聲,卻是猛然起身,嘩啦啦將御案上的東西全數給拂到了地上,這廂氣得胸口陣陣起伏,鼻子孔里都冒煙兒了,半晌才咬著牙問道,
「這事兒為何不早報上來?」
衛武躊躇半晌才應道,
「前頭是有報給先帝的……」
朱厚照陡然轉身,
「那我父皇怎麼說?」
衛武悶頭半晌才道,
「那時……那時先帝已是病重,得報之後大怒昏迷……」
朱厚照聽到這處,卻是怒無可怒,怒極之後又覺著一股子冰水自頭頂澆到腳底,從頭涼到了腳,整個身子一陣寒一陣熱,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你是說……我父皇是讓朕的舅舅給氣死的?」
衛武苦著臉道,
「那日的情形,只指揮使大人與御前的公公知曉,不過依微臣看來先帝的病情本就危重,再經這麼一氣……」
下頭的話自然是不用說都明白的!
朱厚照這時節身上已全是冷了,這是打心眼兒里泛出來的冷意,他這些年吃喝玩樂少不更事,但也知父皇與母后感情甚篤,父皇愛屋及烏對張氏一族也是十分的寬容,年年都有御史彈劾兩位舅舅,父皇都是留中不發,之前有進出宮闈如入自家宅院一般,又有倚酒戴帝冠,復窺伺御帷,惹何鼎執金瓜於金殿之中追殺,父皇卻是將何鼎給殺了,後有李夢陽上書彈劾「招納無賴,罔利賊民,勢如翼虎」,母后當面泣訴不止,父皇無奈將李夢陽下獄……
如此種種不能累書,父皇對張氏一族可謂是榮寵至極,結果他們呢!
他們是如何回報父皇的,敗壞鹽課、侵占民田、違制建墓……,這一樁樁一件件父皇都未與他們計較,結果父皇死後大舅舅便飲酒作樂,這豈止是不當為人臣,便是百姓家姐夫死了,小舅子都還要哭兩聲呢!這是人做的事兒麼?
怪不得!怪不得!大舅舅出手如此大方,他們那家底子比內庫都豐厚!
朱厚照此時一張臉已經鐵青,雙手猛捶御案,
「來人!將牟斌給朕叫來!」
這廂端坐在御案之後,卻是胸口起伏,雙眼充血,衛武見這情形,知曉火候是差不多了,忙勸道,
「陛下,且先息怒……」
忙取了一旁的茶水奉上,
「先喝一口茶水,定定心神,總歸要處置兩位侯爺,不急在一時,且要謀定而後動才是!」
朱厚照依言吃了一口茶,長長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這才算是壓下了心頭的火氣,想了想問道,
「這事兒依你看當如何處置?」
衛武聞言苦笑連連,心中暗道,
「這外甥處置舅舅,乃是家事,這……怎麼也輪不到自己這外人說話吧!」
想了想應道,
「那依陛下的意思……」
朱厚照怒道,
「抄家滅族……」
「這個……」
衛武與江余兒對視一眼,
「這個……陛下依律倒是應當抄家滅族,只不過……」
那可是你的母族,上頭還有一位太后呢!
朱厚照一言即出也是猛然想了起來自家親娘可是姓張的,想到這處也覺煩惱,又是一捶御案道,
「總歸不能再讓兩個舅舅如此猖狂無度下去了!」
衛武點頭道,
「陛下英明,只此事太后那處還要想法子應付才是!」
若是當真處置張氏兄弟,太后哭哭啼啼過來鬧,這先帝剛去母子便生罅隙,說出去也不好聽呀!
朱厚照點頭,皺著眉頭與衛武二人苦思對策,正想得愁眉苦臉間,卻聽得外頭小太監來報,
「陛下,太后娘娘來了!」
朱厚照奇道,
「母后,母后過來做甚麼?」
當下親自出去相迎,張太后被兒子迎了進來坐下,卻是未語淚先流了,
「陛下!」
朱厚照見得母親的眼淚便覺頭疼,忙擺手道,
「母后有話請講,先收了眼淚吧!」
張太后悲悲切切使帕子擦了眼淚,
「陛下,你舅舅將今日的事兒同哀家講了,陛下切不可惱了你舅舅啊,他這也是思念先帝所至,哀家已是訓斥了他一番,讓他在家中閉門思過,百日不滿便不許再出門了!」
朱厚照聞言,心頭強壓下的怒火又被撩了起來,待要發作,卻一眼瞥見衛武正在同他連遞眼色,
「陛下息怒,切不可向太后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