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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一個一個地找了過去,從他們的碗裡搶了一勺子飯,又給了他們一勺子肉。
對於這群根本全都在貧困線以下掙扎的邊緣星球人來說,吃肉是件很幸福的事。
被三號帶人打的鼻青臉腫的土匪當中有一個不好意思地問三號,他為什麼不自己吃肉,明明是那些大爺大媽特意為他留的。
三號不在意地笑了笑說自己在營地里天天吃天天吃,早就吃膩了。
土匪們不太相信,但他們最後還是默默地吃掉了三號分給他們交換的肉粒。
原始油脂經過恰到好處的翻炒以後醇厚的香氣在他們乾涸的舌尖綻開,就像夜空中划過的煙火,又像永恆明亮的星辰。
而在三號他們吃飯的時候,綠洲里年紀最大的老奶奶帶著一串蹦蹦跳跳的小蘿蔔頭,捧著一破布兜子的沙棗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老奶奶的牙都掉了好幾顆,說話都漏風,但清瘦的面容看起來特別的慈祥溫柔——看誰都跟孫子似的。
她笑著往新來的土匪懷裡塞沙棗,一個人一大把,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感謝你們從那麼遠的地方跑過來種草,我這一把年紀了,吃飯睡覺就算是綠洲里也總見沙子……多虧了你們辛苦種的草,現在大家都餓不著了,綠洲里的風沙也幾乎沒有了……這是咱們綠洲里沙棗樹上長的棗子,可甜了,你們嘗嘗……」
這群土匪們愣了一下,摸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畢竟他們做土匪的,一貫以來都是被怯弱種地自力更生的綠洲人所敵視的。
他們個個都跟嗓子裡塞了大石頭似的說不出話來,在那裡乾瞪眼。
吃飯很快的三號在旁邊清咳了一聲,小聲提示到:「別人對你們好,你們應該說什麼?」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的土匪們當即反應了過來。
他們連忙從僵硬不知所措的狀態當中反應過來,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了老奶奶給的沙棗,忙不迭的道謝。
老奶奶可高興,一人來了一句—— 「哎!都是奶奶的好乖孫……」
她甚至還努力探出手,摸了摸年紀最小的新來的土匪的腦袋:「你是麼孫,多給你一顆大甜棗,還在長身體呢,多補補啊……乖。」
新來的土匪們一臉難以言喻的古怪。
他們面面相覷。
只有小土匪抱著沒牙老奶奶給的沙棗,眼淚沒聲地一滴一滴往下掉。
他惡狠狠地抄起沙棗一個一個地丟進嘴裡大嚼特嚼,真的很甜,奶奶沒騙人。
他想他爺了。
過了一會兒,他飛快地把棗子跟炒肉粒煮飯給吃完了。
收好自己的水碗,舔了舔嘴唇周圍的殘渣,然後用袖子一抹,就對三號說:「我去種草了。」
他一臉「早種完早收工,才不是感動,老子沒哭」的表情,三號看著就想打這「熊孩子」一頓,但他最後還是把人給按了下來,讓他在樹蔭底下小睡一覺,等過了太陽最恐怖的時候再去種草,不急於一時。
即使勞動的任務其實很重,但三號跟林池一樣,他們都是掐著所有人的能力範圍在布置每天的任務的。
原本還商量著一大堆人趁晚上逃跑的土匪們,忽然間看著小土匪就失了聲。
後來就漸漸地沒人再提要逃跑的事情了。
人的感情很奇怪。
每天吃著一鍋里的飯,幹著一樣的活,喝著同一汪沙漠醴泉里湧出來的水,甚至有同一個奶奶,明明是天南海北連口音都不太一樣的人,在這片綠洲里忽然間就成為了兄弟姐妹。
以至於得到奶奶一碗水端平的沙棗後大家都有點莫名其妙地「做了別人孫子,多了好多兄弟姐妹」的開心。
墨蘭斯跟林池待在樹蔭里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他們基本上有空也會跟著大家一起種草,一起吃飯,偶爾林池實在是忍不住了,才偷偷摸摸地喝口營養液換換口味。
墨蘭斯收回視線:「你早就料到老奶奶能夠用來感化他們,所以你才會在老奶奶生病的時候,專門跑過去照顧她?」
林池:「不,因為這個老奶奶她知道綠洲里的哪顆沙棗樹結出來的果子最甜,她還總喜歡把最甜的果子留給我。她說我長得最像她大孫子了,又白淨又漂亮,還好心。」
墨蘭斯難得地開了一個玩笑:「沒想到你也有愛做人孫子的癖好。」
林池瞥了他一眼:「但我只想做你爸爸。」
墨蘭斯微微挑眉:「嗯?」
還沒等墨蘭斯動手把林池給按到地下,讓他知道到底誰才是爸爸,沒牙老奶奶就抱著偷偷藏在布兜最深處的沙棗,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她先給墨蘭斯塞了一把沙棗:「乖啊,小重孫……」
然後又給林池塞了一把:「大孫子今天也很乖……」
「……」
這樣啼笑皆非的日子一晃就是一個月。
一個月後的某一天,林池看著這群已經開始條件反射道謝、一天不幹活就覺得渾身不對勁的前土匪們,終於決定邁出計劃的第三階段。
他要讓他們,變成能夠在血腥洗禮的星盜面前自保的人。
因為如果不這樣,這片綠洲現在有多麼快樂單純,等到在這顆星球上某個角落的真正的職業星盜們集結起來,一切綠洲都會化為焦土。
而且,因為綠洲旁邊十里幾乎都被種滿了蓬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