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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池漫不經心地拂去衣擺的浮塵,仿佛就是聽一個不相干的人在講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哦。」
「你可以試試。」
他說話的姿態太過輕慢,有那麼一瞬間,三隻土匪甚至覺得林池會直接從任何一個地方掏出武器, 直接殺死對方。
殺死一個曾經遠遠地凌駕於他們這群邊緣小人物之上的, 大人物。
「從我踏上楓紅星的那一刻開始,你們就註定走向毀滅了。」
少年的目光死死地鎖死了林池:「林閣下,您明明連最狠毒的土匪都願意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那您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給我機會?」
林池眉眼厭厭地想了想:「十年前敬途星域要塞的爆炸案實際上是你做的,諾雅是被你授意逼瘋的, 敬途星域的隱藏戰場被開啟也是你在暗中插手, 甚至連軍部的第三邊境學校的集訓行星坐標也是你出賣給聯盟的……你還讓元老院對墨蘭斯的記憶做了手腳, 試圖讓他對我動手……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給你機會?」
「你是不跟別人搶吃的喝的就要死了?還是不殺人別人就要來殺你了?那群土匪們能改變自己是因為他們願意改變自己,可你明明逃走了卻還要回到這裡,回到帝國權力漩渦的泥潭裡, 妄圖搶奪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針對的從來都不是你。」
林池忽然間就明白了,為什麼記憶跟「原文」里的他跟墨蘭斯其實已經盡最大努力給帝國保留有生力量了,帝國最後還是不可避免地在短時間內走向了衰亡。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啊。
少年握著王座浮誇的寶石裝飾,揚起頭,喊聲異常尖銳:「不對!我是精英貴族!他們都是螻蟻!是廢物!是烏合之眾!他們怎麼比得上我?!我天生就是帝國的統治者!你們所有人都應該臣服於我!這樣我們才能創造一個偉大的帝國!」
林池終於還是搖了搖頭,解開了自己的袖扣,將袖子仔細地往上捋高,露出小臂方便活動。
他的眼神淡淡的,但眼底卻是最平靜的瘋魔。
「你沒有見過最壓抑黑暗的底層,你也沒有見過最沉鬱慘烈的廝殺,你更沒有體會過人性複雜的善意……你連自己買菜燒飯都不會——學兩本書聽兩節課,還真把自己當個大人物了?」
「憑什麼?」
少年感到惱怒,林池的話語總是踩在最讓他不舒服的點上,言辭犀利得就像直接指出他最喜歡的華美袍子上長滿了一隻又一隻的虱子。
「墨蘭斯他不也一樣?!」
林池笑著搖了搖頭。
「不一樣,你們當然不一樣。」
「墨蘭斯是我見過,最像一名星海大帝的人。」
只有林池知道他曾經被親生父親流放十餘年,只有林池知道他總是在一堆黑到不行的方案力儘量挑一個平民會不那麼慘一點的……只有林池知道墨蘭斯本質上有多麼地嚮往光明與善良。
只是他曾經一直身陷囹圄,只能依靠自己僅有的想像力去拼湊可笑的善良,去笨拙地模仿光明。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那麼迫切地渴望抓住林池,就像抓住掌心存不住的流光。
但是這些話,也只有說給林池自己聽了。
那些都是只有他懂的「曾經」。
林池笑著收回了思緒,涼薄地望著傲慢癲狂的少年。
「你要是死了,沒有人會傷心難過。而你做出來的事情一旦被公開,世界都必然普天同慶。」
「他不一樣,他死了,我會難過。」
「他會被星海里的無數人所銘記,他會有十里長街的自發哀悼,他會有情真意切的讚頌詩篇……他什麼都會有,而你,什麼都沒有。」
「這就是區別。」
少年被林池氣到了極致。
他說不出話,想要砸東西,才發現身邊什麼都沒有了。
林池的瞳仁里寫滿了溫柔,吐出來的字眼卻一個比一個恐怖。
「不要說墨蘭斯了,你甚至比不上我身後的這三個前土匪。」
「他們至少知道,能不殺人就不應該殺人,還會保護隊伍里的同伴。」
「敬途星域三千億人啊,你就這麼放聯盟的間諜進來,幫助他們直接將防禦矩陣付之一炬。」
少年努力替自己辯解:「我……我不知道會……」
林池:「墨蘭斯也不知道我具體做了什麼,可他在發現我不會造成危害以後,就選擇了擱置爭議,找機會商量安全有效的解決辦法。」
「而你呢?」
「一個人無知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明知道自己無知,還要竭力去展現自己的無知。」
林池:「你太傲慢了,或者說你們太傲慢了。」
「貴族精英們可以封鎖鎮壓平民一天兩天,但總有一天懷揣理想信念沒有被壓迫到麻木不仁的平民們會自發地聚集起來,匯成涓滴細流,積聚成滄海。」
「他們每一個人或許都是最微不足道的水花,但所有的小水花團結在一起,就是萬丈狂瀾。」
其中一名大土匪頭子忽然間發現旁邊的女A同伴拿出了終端,他不解地小聲問了她一句:「怎麼了?」
女A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聲回答到:「我拿終端記下來,下次思想政治課的時候就可以拿來用了。」
另外兩名大土匪頭子: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