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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黎風蘭不一樣。
他到了一定修為後,宗門告訴他,你應該收個徒弟了,接著便將同一批進入天眠宮弟子裡天賦最好的一個推薦給了他。而黎風蘭也沒有多想,他甚至連猶豫都不帶猶豫地,便收下了宗門為他選中的徒弟。
或許也是因此,孟臨洲早先才會覺得師尊不夠在乎自己,接著四處搞事的。
總之,從前的黎風蘭,總是被人生的洪流推著向前走。哪怕他的天資與出生,一開始就註定他走一條與所有人都不一樣的路,但是路上的黎風蘭,卻不曾找到過自己的方向。
這一世,他終於變了。
那日劍林外,陵不厭一直都在默默關注著黎風蘭的表現。
於是陵不厭看到,從前總是被迫「應對」某事的黎風蘭,選擇了破開劍陣,然後親口告訴邱晚游,他就是黎扶月。
那一刻的黎風蘭決絕至極,陵不厭從來沒有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這麼旺盛的生命力,他的衣擺在罡氣中飛舞,就像是激盪著拍向懸崖的海浪。
或許黎扶月的身份會再次暴露,他也將又一次粉身碎骨,但是他並不在意。
強大、仁慈的確是黎風蘭的本性,但是這卻只是他的本性之一 。
黎風蘭像是一朵開在夜裡的細葉曇花,從前那種種是他,卻也只是細瘦的花苞,而現在這朵夜曇終於慢慢地綻放了。
想到這裡,陵不厭正準備為黎風蘭替換額間手帕的動作不由一頓。
在那天之前,他心中的黎風蘭,總是帶著幾分孩子氣,幾分懵懂感。但是在那一刻之後,陵不厭清楚地意識到,他心裡的那個黎風蘭,終於成為了一個……擁有著無法掩蓋的光亮的,唯一能與自己並肩的大人。
……這種感覺,可以隨時讓他的心臟為之震動。
幾個月的相處下來,他一點點見證了黎風蘭的成長,而他的心也越來越難以放下這個人。
陵不厭忽然迷茫了一下——多年來一直潛心修道的他,似乎從來都不知道,也沒有想過,若是任由自己心中這樣的感情再發展下去,那會是怎樣?
這一晚,陵不厭真的就像黎風蘭說的那樣,一直呆在他的房子裡面沒有走。
而到了後半夜的時候,靈藥終於起效,黎風蘭靈脈中的罡氣慢慢消失。同時額間的溫度,也一點點的降低了下來。
……
黎風蘭是被一陣輕響吵醒的。
「噠噠噠噠」
「噠噠噠」
睡了大半天的他,再一次睜眼的時候可謂是神清氣爽。
睡醒的他下意識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窗框看去,不過還沒有看到猜想中段萬年那熟悉的金燦燦的身影,黎風蘭便看到了陵不厭。
這個時候,已是上午的午時初刻,太陽早就爬到了半空。不過今日的陽光並不濃烈,透過糯紙窗照進了屋內。
那一束束淺金色的光亮,正好……投在了坐在窗邊看書的陵不厭身上。
似乎是意識到黎風蘭醒來了,坐在窗邊的陵不厭慢慢將手中的書卷放下,接著朝他笑了一下:「頭還疼嗎?」
「嗯?」一晚上過去,黎風蘭已經完全恢復過來,因此聽到陵不厭的話後,他乍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師尊說的到底是什麼。
只等下一刻,黎風蘭終於慢慢回憶起來——昨晚他受到罡氣影響頭痛發燒,甚至在迷迷糊糊間還拉住了陵不厭,叫他不要走。
……等等,所以說師尊真的是一晚上沒有走,一直在這裡陪著我嗎?
不對不對,黎風蘭昨晚一開始的時候因為頭疼,並沒有睡的太熟。
因此稍稍一回憶他便想了起來——陵不厭昨天晚上不但沒有走,甚至於還幫自己用冷帕子敷額頭來著!
陵不厭這人雖然不像他的前世師尊一樣,整日穿著白衣抱劍而立,一看就是個仙人。但是卻永遠都有種神秘莫測,超脫萬物的感覺。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昨天晚上居然……居然幫我敷了一晚上的額頭?
黎風蘭覺得,這個世界好像都不太對勁了。
他不知道,在陵不厭看來,不過短短几息時間,自己臉上的表情就不斷變化很是精彩。
反應了半天,黎風蘭終於慢慢開口:「不……不疼了。」
「那就好。」陵不厭站起了身,他將剛才看的那本書從窗台移到桌上,接著慢慢地將黎風蘭房間的窗戶推了開來。
陵不厭動作非常熟練,就像是他已經這麼做了一千次一萬次一樣。
而坐在床上的黎風蘭,這一刻居然產生了一點錯覺——自己與陵不厭好像一家人啊。
等等!不許亂想!
——剛一想到這裡,黎風蘭就在腦海中打斷了自己。
窗外的「噠噠噠」聲,黎風蘭可是非常熟悉。從變小之後,段萬年經常這麼敲他的窗。
果不其然,這一次剛將窗子打開,黎風蘭就看到了段萬年那小小的腦袋。
「咕?」見給自己開窗的人是陵不厭,段萬年好像是有些意外。不過在歪著腦袋將對面的人看過一眼後,她忽然意味深長的「咕」了一聲,接著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說:「我懂了!」
黎風蘭:?
你懂什麼了?
然而不等他將這個問題問出,又一道刺眼的光朝房間內照了過來。金色的羽翼,瞬間就將窗子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