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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對面人,喉嚨中發出了殘破的氣音,半晌後終於說出了那個名字:「黎,黎扶月……」
同一時間,明心宗的影殿內。
身著赤色墜玉錦袍的男人吐出了一口鮮血,本來在打坐的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男人的眉眼微微上挑,唇邊還沾著鮮血,看上去明艷而妖異。
殿內的石鈴飛快震響起來,程渡安瞥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的那個分身出事了。
不過男人沒有時間去想分身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因為受到他的影響,程渡安本體的真氣也開始胡亂在身體內碰撞了起來。
這感覺宛若刀攪,痛苦異常,可是在痛苦之餘,程渡安居然將手緩緩地按在了胸口處,緊接著笑了出來。
他的臉上痛苦與快樂交織在一起,看上去格外詭異。
程渡安害怕真氣逆行,更害怕道心承受不住逆行的真氣而碎裂。
而他之所以會笑,是因為同樣只有在這一刻,程渡安才能清清楚楚地意識到,黎扶月的道心依舊「活」在自己的身體裡。
……
程渡安是明心宗宗主最小的孩子,他從來都沒有掩飾過自己是一個有野心,甚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但可惜的是,程渡安空有野心。
他的靈根實在太平庸了,就算拿丹藥當飯吃,結嬰之後程渡安的修為還是徹底停滯不前。
程渡安一直想,要是自己出生在普通人家,不曾接觸修真,或者不是明心宗宗主的兒子就好了。
這樣他一生也沒有機會窺見大道,更不會知道天地寬闊。
可程渡安偏偏知道。
他想自己這種無力感與絕望感,是常人無法體會的。
直到那天,有秘境開啟。
傳說秘境裡面長著一棵上古神樹,只要吃了樹上的靈果,就能夠洗筋伐髓,一躍成為天靈根。
程渡安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這個秘境十分兇險,程渡安是與明心宗的弟子結伴去的。
那些弟子修為都比他高,與其說是同探秘境,不如說是專為保護他才一起進入秘境。
可惜就算這樣,在到達傳說中上古神樹所在處之前,隊伍里的其他人還是全部死在了路上。
千年時光過去,程渡安依舊無法忘記那天的情景。
他站在一座巨大的黑色山巒前手舉長劍,過了幾秒開始快速後退。
就在這個時候,那座山巒居然動了起來,直到這個時候「山」前的人才看清,原來這並不是什麼山,而是一隻臥躺在地上的凶獸!
凶獸看到了程渡安,它金色的豎瞳閃動兩下,接著張開血盆大口快速朝程渡安所在的地方而來。
這是一隻仙級凶獸,力量幾乎等同於人類修士渡劫期。
程渡安必死無疑。
儘管知道自己躲不開,可男人還是咬牙想要御劍逃離這裡。
凶獸看到他的動作後,只輕輕用尾巴拍打了一下,程渡安就從天上掉了下來。
他躺在地上,能夠感受到整塊大陸都在因為凶獸的動作而震顫。
程渡安不是一個輕易認命的人,可這一刻他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然就在閉眼的同時,他聽到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怒吼。
下一刻地動山搖。
男人睜眼就看到,那隻黑色的巨獸踉蹌著後退而去,最終竟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這是……」程渡安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又過幾秒等煙塵散去他方才看清楚,原來是有人一劍刺穿了凶獸的咽喉。
如此強大的力量,就連程渡安都從沒見過。
一身白衣勝雪的黎扶月,就這樣擦乾了長劍上的血污,緩步向程渡安走了過來。
而程渡安也正是在這一刻,愛上了眼前的人。
——是的,愛。
程渡安一直都清楚,他愛黎扶月。
就像他同樣清楚,自己在愛的同時還深深地嫉妒著黎扶月一樣。
那次黎扶月不但替他療傷,甚至知道程渡安的目的後,還不嫌麻煩的帶他去找到了那棵上古神樹。
只可惜到了之後兩人才發現,那棵樹已經枯死了上千年。
最後他們雖然沒有找到靈果,可黎扶月還是一路將程渡安平安送出了秘境。
也正是在這一路上程渡安意識到,聞名全修真界的黎扶月仙尊面冷心熱,並沒有傳聞中那樣遙不可及。
黎扶月越是這樣,程渡安心中那團異火燃燒的越是旺盛。
明心宗的弟子都怕他、躲著他,更沒有人會與他做朋友。
只有黎扶月不同。
——當一個人距你很遙遠的時候,你絕對不會嫉妒他。但是當他突然闖入到你的生活里,卻會叫你產生出一種觸手可及的錯覺。
程渡安就是這樣。
他覺得,自己似乎可以摘下天上那一輪明月。
黎扶月距他越近,他就越是控制不住的嫉妒。
愛與嫉妒的種子一起發芽,互相纏繞著生根長大,難分難解。
……
「黎扶月,黎扶月……」程渡安的心口從沒有這樣痛過。
他慢慢地倒在了地上,臉上帶著病態的笑容。
他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處,感受著道心那一下下的震顫。
男人知道自己去往天眠宮的分身一定是出了意外,但他現在完全無暇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