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這裡一度成為孟臨洲第二個家。
捫心崖下起了小雪,獨自坐在山崖下吹冷風的黎風蘭,也從原主師尊留下的乾坤袋裡取出了鶴氅披上。
他的身體極差,不但不像別的修士那樣不懼冷熱,甚至隨便吹吹山風,都有可能染上風寒臥床幾日。
想到這裡,黎風蘭又不由在心裡給林朝塵記了一筆。
但就在這個時候,黎風蘭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崖壁出現了一道黑影。要不是天眠宮護山結界強大,他都要以為這裡鬧鬼了。
「還有人在?」黎風蘭不由喃喃自語道。
原來今天還有倒霉蛋和他一樣,被律法堂的人送到了這個鬼地方?
黎風蘭看到了崖壁前的人,而那個人當然也發現了他。
與呆在原地沒有任何交流意願的黎風蘭不同,幾秒鐘後崖壁前那人居然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正是這一刻,黎風蘭借著月色看清楚了來人的相貌,接著不由瞪大了眼睛。
……怎麼會是他?
就在重生後當了五年鹹魚的黎風蘭以為,自己已經遠離前世紛擾的時候。不過短短兩天時間,他竟就遇到了第二個故人。
原來這個和自己一起坐在捫心崖下吹冷風的人,就是他上一世那逆徒孟臨洲。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啊。
千餘年不見,逆徒的確成熟了不少,五官似乎也更加深刻了。
隔著帷帽黎風蘭看到,孟臨洲一雙鳳眼好似寒冰冷冽,薄唇緊抿渾身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味道。他穿著一身黑衣,長發在腦後束成了高高的馬尾,其上插著一支……
等等,那是什麼東西?
黎風蘭看到,孟臨洲的發間竟插著一支枯木製成的簪子。
別人或許不懂那簪子是什麼,可黎風蘭卻一眼認了出來——那是霧梅花枝。
放眼三界,只有黎風蘭上一世居住的雪域梅洲栽有霧梅,株株都是他的心血。
但那是一千二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小說里寫到——那年眼前這個「好徒弟」前腳剛死了師尊,後腳便放火將霧梅燒了個乾乾淨淨。曾經遍布霧梅的雪原,最後只剩下一團焦黑……看上去孟臨洲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書里逆徒孟臨洲還說:「霧梅必須用靈力澆灌,被黎扶月養了千年,誰知道有沒有染上邪氣?只有一把火燒了才能叫人放心。」
想到這裡,再看一眼孟臨洲發間的木簪,黎風蘭竟不由笑了一下。
這逆徒上一世就和自己不對付,人生最高目標好像就是將他打敗。沒想到一千多年過去了,孟臨洲居然還沒忘記那些破事,燒了自己的霧梅不夠,還折了枯枝插在發間當戰利品。
幼稚,真是太幼稚。
可惜那些身外之物,他早就不在乎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孟臨洲在這做什麼?
如今他已經是宗門持律仙尊,早就沒人能罰他。大半夜出現在這,總不能是來捫心崖來的上癮了吧?
「你是為什麼被罰來這的?」沒等黎風蘭想明白剛才那個問題,孟臨洲就先這麼問了他一句。
此時正好有夜風吹過崖底,撫過他的帷帽,黎風蘭藏在帽下的下半張臉和暗紫色的傷疤露了出來。
他下巴和嘴唇的輪廓極美,可這樣的美襯的那疤痕愈發猙獰。
見狀,就連孟臨洲都不由愣了一下。驚詫之餘他居然覺得,眼前的人有幾分熟悉。
在黎風蘭看來,孟臨洲的語氣完全是在審問自己。
或許是《天眠道生》的評論看多了,聽見逆徒的話後,黎風蘭下意識想起一個詞:職業習慣。
儘管黎風蘭懶得搭理孟臨洲,但天道好輪迴,千年時光過去,黎風蘭已經不再是能將他發落到捫心崖來面壁思過的師尊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不小心觸到了硯依山的結界。」黎風蘭懶懶地瞥了孟臨洲一眼,非常糊弄的回答道。
沒有想到聽見他的回答,已經當上持律仙尊的逆徒沒有追問,更沒有直接離開。他忽然滿是不屑的冷笑了一下說:「林朝塵?就他事多。」
就他事多?
黎風蘭記得孟臨洲當年就和林朝塵就非常不對付,沒想到一千多年過去了,成了仙尊的他居然變本加厲。
對此,黎風蘭只想說他……罵得好!
孟臨洲穿著一身普通黑衣,還隱藏了修為,明顯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是持律仙尊。而一個「普通弟子」這麼說林朝塵,顯然是一件非常驚悚的事。
黎風蘭心中雖然無比贊成這句話,表面上還是輕咳一聲提醒了一下孟臨洲。
孟臨洲卻像沒注意到黎風蘭的暗示一樣,直接坐在了他的身邊補充了一句:「不過是個道貌岸然之人。」
要是孟臨洲真是普通弟子的話,說出這四個字的他已經能擔得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了,而黎風蘭應該做的就是將他的行為告知律法堂。
可惜的是孟臨洲不是普通弟子。
更可惜的是,黎風蘭也不是。
相比起這個表里如一,始終和自己對著幹的逆徒,黎風蘭現在更討厭的還是林朝塵。
他對「道貌岸然」這個評價,真是再贊同不過。
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原來還是有人能看清林朝塵的!
聽到那逆徒的話,黎風蘭終於忍不住贊成道:「沒錯,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