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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沒鬥嘴,嘴生得很,謝墩雲一臉茫然,隱覺得腹部一股熱,緩過神不由狂吼亂叫,「哎呀呀,你個縮短的臭老頭子,老子還沒醞釀好反駁的詞兒呢,你敢拿尿滋老子!」捉住懷前亂蹬的小腳丫,一把扯了出來。
孩子醒來並不哭喊,反而咯咯得樂,益發討厭。
白式淺乘了上風,搶了孩子抱過,輕拍孩子的後背,「你罵他作甚?誰還沒小過?且怪你那副破鑼嗓子,鬼吼鬼叫驚醒孩子,竟還好意思張狂?」
「你竟只會護著旁人!」謝墩雲明顯激怒了,恨了恨,心一橫,三把兩下掀開衣擺露出雙腿,準備脫褲子的模樣。
白式淺道,「你瘋了嗎!做什麼?!」
謝墩雲道,「叫你瞧瞧老子這才叫張狂!他尿我,我尿他,公平!」
搖舟的船夫可是驚壞得不輕,船槳也不忙搖了,立刻對兩位郎君連連求笑道,「小舟底薄舷淺,可不幸這種玩鬧的,當緊打鬥起來,咱這小破舟載不住您二位真神。」
「我瞧那位俊俏的郎君哥被淋濕身上,肯定心裡窩火,馬上要途徑一個渡口,不若把二位放下找家客棧,洗洗刷刷,也好明日繼續上路。」
嘖嘖嘖。
謝敦雲點著手指,「瞧瞧,還是人家說的耐聽,況且不認識咱的情況下,還替咱著想。」
一派讚揚的表情令白式淺愈發不恥,等渡口一到,他就抱著孩子走在前面。
不多不少,謝敦雲故意踩著某人的足踵緊貼跟著。
白式淺被疏風鼓起的衫角翩撫身前,仿佛冥冥觸摸,近至能輕嗅到對方肢體髮絲間的縷縷冷香,謝敦雲覺得周身大爽,蹙起鼻子使勁得聞了三聞。
白式淺不耐,往後蹬了一腳。
謝敦雲側身一避,言笑晏晏,「你雖遁形,卻也不見你沐浴焚香,為何身上香得很,是自然體香嗎?」
「無聊……」愈理愈煩,索性由他。
進了客棧,店小二迎上來熱情款待,常年掃量人的眼睛自兩人與孩子之間瞧了幾圈,很是狐疑。
看謝敦雲還行,就是看白式淺眼睛蒙著綾緞時多少帶著些異樣,謝敦雲立馬就炸了。
「瞧什麼瞧?老子倆個都是硬錚錚的漢子,生也生不出這個龜兒子來,趕緊開門!!」
白式淺並未答話,但絕不感謝。
入了房,白式淺請店小二備了灈身的熱湯,他確實許久未曾正式地清洗過身體,平常都是在清河河川龐將就了。
至於謝敦雲所謂的香氣嘛……
左右瞧瞧有沒有人窺,像是做著天大的虧心事般,舉起胳膊嗅聞幾下。
沒味兒啊?
暗哂自己著了魔.道兒,寬下衣衫便潛入水中,熱湯舒服透心,連繃得最緊的尾椎骨都徹底放輕鬆了。
眼上蒙著的綾緞蘊著熱氣,窗外竹影橫斜,月影投霜,最是闔目養神的好時機。
不待他閉眼。
門外喊道,「白瘋子!你幹啥的呢?」
白式淺緩緩閉上眼睛。
就聽門外等了一晌,「吱呀~」,門軸輕轉便露出顆圓溜溜的人頭來。
謝敦雲環視屋內不見聲息,再一瞧屏風後面浮著裊裊蒸騰的水汽,估計白式淺在沐浴,所以又佯裝禮貌多問幾句。
覺察沒有依舊理睬後,斷定那傢伙累壞了,敞在木桶里睡著了。於是躡手躡腳地鑽了進來,仔細掩好屋門。
白式淺趕緊閉上眼睛,微微露出一線,假意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果不其然,謝敦雲摸來摸去,真的就摸到了浴桶旁邊。
本以為他接下來會做些什麼驚天動地人神共憤的惡事,結果謝敦雲反從袖口掏出一張粗糙宣紙和一隻炭火燒黑的木筆,站著太累了改坐著,筆對著自己一動不動的面部描畫著橫豎的線條。
此人整日裡不是叫就是嘯,很少見安靜地時候,白式淺隔著綾緞也微然觀察著他。
夜光,月光,竹葉反襯的光,燭光,亦或是所有的光線交織,替他那張喧鬧不休的臉頰鍍了層靜默的線,他那看人的眼神總是不停地跳躍,仿佛躲閃的雲翳,游移不定。總叫人誤覺得此人太鬧騰,然則細想,卻是誰也留不住他眼裡凝聚的斑斕。
而,此時此刻此地。
他探來的眼神最聚精會神,毫無留白,追隨著纖長睫毛一掃一掃地攏捻撥挑,落入心田竟像是鴻鵠輕軟的翎羽滑過胸膛,擾得身子深處疼得厲害。
又羞又恥的複雜相互進攻,白式淺心下暗自浮現些高人一等的洋洋得意,藏在水下的雙手反而自握成拳。
藏在謝敦雲心底深處那個姓白的傢伙真是好命。
然而不幸的一面,則賜予了自己。
謝敦雲驀地起身,眉弓勁繃,收拾紙筆緩緩靠近了來,他的手先在白式淺的眼前輕一搖晃,待確定後便如探看究竟的好奇觸角,一寸一寸向上移動,直到能把遮眼的綾緞輕輕拉開。
「你的狗爪子像被折斷嗎。」
白式淺忍無可忍。
「哈哈哈!」謝敦雲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裡總是飛盪著斑斕星彩,不認真看的人,永遠也瞧不出來。
但自己居然深深洞悉此道,實在可恥至極。
「老子就知道你沒有睡。」如是頑童一般,他的手摩挲過浴桶的邊沿,一划,再一划,驀地對準某個方位,出襲的翠鳥,伸進溫熱的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