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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九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對準東佛後腦勺一彈,東佛吃痛,當即便怒不可遏。
戚九送他一個燦爛無比的笑臉,「我以一石換你一石,扯平了,走,現在還你人情,這次哥請你吃魚麵餃子去!」
東佛道,「俺呸!」
兩人打打鬧鬧,推推搡搡,混到晌午時,才去了鯉錦門位於堘洲的分門。堘洲分門亦是隱藏起來的一界幻彧,上官伊吹僅教了戚九一人識別方法。
進入分門後,門徒早收到上官伊吹的安排,恭敬將兩人引入廂房休息。
戚九趁東佛東張西望的空隙,招來門徒一問:上官大人昨夜可曾歸來?話未說完,臉已熏紅,極力掩飾著。
門徒恭道:上官大人並未夜歸。
竟沒有履行承諾,難道……是遇見了某種麻煩?
戚九先遣走人,東佛後問,「小兔崽子你咋啦?俺瞧你的臉色驟變,塗了墨汁一樣黑沉沉的。」
戚九擺擺手,「話說,你打算什麼時候混入龍家祖宅,提前隱蔽自己的身份?」
東佛像賣個關子,故意原地踏步,轉了三圈,引得戚九的目光追隨半晌,才道,「三日後的仲秋節,我會和你一併去。」
戚九凝眉,「在鳴州城時,你與上官大人敲定的方法,可不是這樣的。」
東佛道,「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甭管黑貓白貓,捉到耗子的就是好貓。」
「再說,俺們早說好的,一切行動,你要聽俺的安排,對吧?你不會抵賴的吧?」
戚九本不想應承他臨時改變計劃的膽大妄為,可是冥冥中又覺得上官伊吹不能依照承諾,準時顯身堘洲城內,必定有事耽擱。
他,真有些擔心。
遂道,「也好,跟你在堘洲里轉了一圈,發覺你走街串巷是個老江湖,應該很有主意。」
二人重新敲定計劃後,連著兩夜,上官伊吹自始至終未能出現在堘洲分門,戚九不間斷回憶起林間再別時,上官伊吹那種毗鄰大戰的警戒狀態,儘管對方掩飾極好,但是每逢回思,戚九的心頭緊張便一層加蓋一層,重重疊疊積累到透不過氣來。
終於到了仲秋佳節,整個堘洲城內張燈結彩,家家戶戶設拜月壇,菊桂迎芳,處處洋溢著闔家團圓的喜悅氣氛。
戚九特扮作燁摩羅人,捲曲的淡色長髮以金絲束作高辮,配以六菱金珠嵌紅白寶石的頭鏈自雙鬢綴於額心,身著翠綠色飾雲雷金紋緊身半袖,下配墨玉色點卷草紋燈籠褲,肩頭斜掛吉祥如意淡金色披裟,耳環,項鍊,臂飾均是奢貴又不失典雅的上乘製作。
戚九瞬間覺得四肢百骸加上頭,均均得重了三四倍分量,推門正遇見灰袍加身的東佛。
東佛儼然被他周身散發出金碧輝煌的裝飾折了一下眼睛,呆站在原地動也不能。
戚九道,「我可不是軻摩鳩,別看錯眼了。」
東佛盯著他上下露出的一截細腰,綠云云裏白蒸蒸,雖不比女子般纖細,竟能勾住任何人的視線似的,嘴裡嘀嘀咕咕道,「俺說他女里女氣的,還不承認……」無意識又瞟了幾眼,益發看得有些停不住勁兒。
二人雇了馬車,將上官伊吹命人早準備妥當的禮物一併僱人抬著,行了大約四五里路程,始才在堘洲城最靠及霖山處停腳。
龍家祖宅便像巨大的白色巨石陣群屹立山前,深宅厚院毋須贅言,僅瞧今夜祭月之間,往來於大門外的人早已絡繹不絕。
戚九遞上拜匣,裡面盛放著香水行老闆親筆書寫的拜貼與禮單,這些當然也虧得上官伊吹提前關照妥當,北周內但凡有見識的,不會不給鯉錦門翎首這份薄面。
順理成章,迎客的仆侍先瞧送來的禮物豐厚闊綽,再瞧戚九面容尊胄無比,簡直就是燁摩羅特來的貴族,口口相傳,前後苑子裡的婆子丫鬟小廝都忍不住故意繞道,探頭探腦,躲在私下裡直勾勾得打量著戚九。
戚九覺得自己像蹲在假山上,惹人觀瞻的猴兒,東佛反拿胳膊肘子頂他一下,道「她們都在嫉妒你。」
戚九呵呵: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罷了,再說,我又不是花枝招展的娘們兒,再看剜她們眼珠子。
東佛低語道:別介,人家窺伺你,是誇你漂亮呢!
戚九:我討厭漂亮。心想,上官大人才叫漂亮。
一時,迎來了四五個仆侍,將他隆重往祖宅深處引,戚九趁機道,「敢問茅房在哪裡,我這位兄弟肚子疼。」
立馬有人將抱著肚子的東佛往茅房領去。
二人暫時分道揚鑣。
戚九繼續一路跟隨,龍家祖宅內部結構錯綜複雜,堪比一座富麗堂皇的迷宮,鵝卵石路交叉著漢白玉,阡陌縱橫,沿途彌香,牡丹金菊各自妍妍,幽草碧樹競相連天。亭台五彩紛呈,水榭妙韻十足。
戚九邊臭罵龍竹焺占了彣蘇蘇的好生活,邊以炯炯目光掃量每一個路過的人面背影。
東佛大約告知過他老聾子的最大體徵,便是兩隻耳朵一大一小,背微駝,年近知天命時。
不過被他盯著細瞧過的人,均已某種驚艷的目光回禮,反叫他頗為尷尬。
最終戚九被引致龍竹焺的書房裡,進門滿室文墨書香,斗轉精神,龍竹焺著寶藍色修身長衫,同樣白鶴金冠梳著精氣神十足的高辮,兩條長腿肆意擺在矮榻上,側著挺直的後脊,單手執書作深思狀,眉弓里藏著濃到化不開的厭煩氣,足見他對於逢年過節來說,極為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