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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要論他僅是個普普通通的人了。
不待謝墩雲自己承認,戚九主動替他開脫起來,「上官大人的一番話前後矛盾,縱然謝大哥是來攪壞你我感情的,然而任誰也不可能以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啊!」
關鍵時刻,他居然還叫自己大哥,居然還替自己辯解!
謝墩雲的五臟六腑登時一扯,對戚九露出極度蒼老的笑容,八顆白牙近乎閃耀,「上官伊吹說的都不錯,他一向聰明,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有罪的人,且把老子好好戲耍了一場。」
說著,不再掩飾,他掀開了自己的長髮,於頭顱側,一顆通天幻目暴露於戚九面前。
戚九瞬間陷入了更深層的折磨,連番的重創令他整個人都搖搖欲墜起來。
謝墩雲忍著良心的折磨,對戚九言道,「你就是因為太過善良,難辨忠奸,才被別人不斷利用,最終失去所有。」仿佛他早是認識他的。
「鳩羅納夜,你現在看看頭頂上!」
戚九沿著謝墩雲的指引,整個蒼穹之上已然亂成一團,各式各樣的半獸人像暢遊在海底的詭譎的魚群,不停地橫衝直闖,直到彼此間拉扯起來,不停地攻擊彼此。
「鳩羅納夜,你以為上官伊吹的幻彧破了,我們就回到現實中去了?不,我們仍然滯留在下一層的幻象之中。」謝墩雲拍拍白式淺的屍體,多少懷著無奈,「所以老子就是進來主動送死的!」
竟然還有幻彧的存在!
戚九難以置信地再看了眼半空,那些行為古怪且長相可怖的半獸人,猶勝沸騰的水液不停地翻滾起伏,他們的嘴巴里分明談吐著人類的語言,然而行為比野獸更粗俗。
整個空間裡都要被半獸人塞個滿滿當當的時候,大規模的斗.毆便如鏖戰一般上演。
謝墩雲繼續道,「其實上官伊吹,你也並不算聰明,老子進入幻彧里第一個遇見的恰好是戚九,他傻乎乎得最是善騙,老子正好把他帶去咸安聖城,與你這個鯉錦門領首相逢。」
「尤其這個幻彧存在的時間段特別巧妙,正是白家堡被滅門的時間點,老子說認識白家堡的少堡主都是騙人的,只是這個幻彧里,老子來刺激你的最得利藉口罷了。」
「而你這個曾經在白家堡里長大的鯉錦門領首,果然按照老子的預想對老子設防,屢屢委派老子衝鋒陷陣,每次都是生死一線。」
「現在想想,你真是個十足的混蛋,竟然在這段記憶里築幻,讓你被燒死的親人,在你面前又活活燒死一次,而你自己則能做到置身事外,面不改色!
」
「嘖嘖嘖……」謝墩雲禁不住慨嘆自己的對手真是恐怖,「想想若不是東佛那兩個傻子攪局,你若早一些把老子弄死,老子也不會跟白瘋子走到這不可挽回的一步。」
謝墩雲幽幽一嘆,「其實老子也是個傻子,居然把你送來的極玄子,轉送給白式淺……白式淺……」他那褶皺叢生的眉眼突然咕嚕嚕轉了起來。
「不對,不對,你剛才說過造幻就是為了殺老子和白瘋子,莫非那個時候,你已經算出老子會把極玄子轉手給他!」
上官伊吹被他一番感悟戳到痛處,更是殺心四起,大大方方承認道,「沒錯,硬要給你們二人排個前後,白式淺存在的威脅更大,我當然要先殺他,再殺你!」
「既然他死了,接下來就是你了!」
上官伊吹輪起了幻月彎刀,精光閃灼的刀面映過他周身紅衣,好似一道奪目血泊迎頭澆下。
謝墩雲的體表在迅速衰老著,佝僂的肢體狀似枯樹,整張臉如同皺縮的核桃,他已經跑不動也打不動了,時間在他渾身雕刻無數的殘痕,包括內心的逐漸死去。
謝墩雲嘆一口氣,對著奮力敲打琉璃匣的戚九朗聲道。
「鳩羅納夜,靈宗與氣宗世為宿敵,我受人指派在這層幻彧守你七十餘載,乃至垂垂老矣始才進入上官伊吹築建的幻彧內部。」
「所以老子從始至終,都沒把你看作是朋友!」
上官伊吹義憤填膺道,「謝老痞子,你別再說了!」
因他看見了戚九眼角閃爍的星光,益發生氣,想著報復一下這個該死的東西,半空里駐停了刀。
眼神示意道,「你且摸一摸旁邊那把破雨傘的傘柄。」
謝墩雲木然抓來雷肜傘,顫抖的手指摩挲著那個人緊握過的每一個竹節,溫情又懊喪。
驀地覺察似有機關存在,點觸後居然從裡面彈出一枚盈亮的引雷子。
上官伊吹一腳踢去,把引雷子踹開後狠狠踩在謝墩雲的腰側,令他酥脆的老骨頭嘎吱作響,劇痛難移。
才疏冷不冷道,「方才若是白式淺取出這傘中的引雷子,其實尚有一絲生還的機會,可是你背叛了他,叫他太過絕望,所以他寧可死,也不想再活著見你!」
「為什麼!」謝墩雲隱忍的怒火,也因極度的羞辱而騰騰升起,「上官伊吹,你為什麼要如此殘忍,你為什麼要把這種事情告訴老子!」
「因為我想讓你滾出我和阿鳩的世界,我也想讓你帶句話回去,你這條老狗!」
「永遠不要試圖將我和阿鳩拆散,否則……」上官伊吹臉頰餵養的釋吞幻目驟發溟濛可怖的法光,「否則就讓你們灰飛煙滅!」
滅字落地。
極玄子於瞬間在謝墩雲的懷裡分崩離析,散於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