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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有狗的聲音自四面八方隱約傳來,紛亂的靴子踏聲擂如幽鼓,連地面亦傳來緊張的氣氛,令人頭皮發麻。
東佛道,「到了。」
戚九默念天助我也,完全沒有換息的機會,最後的難關儘是一道足丈米的高牆橫亘眼前。
牆面光滑平坦,周遭亦無攀無枝,可謂插翅難逃。
東佛急忙道,「小兔崽子,你以人作梯,俺攀上去後再拉你上去。」
戚九二話沒說,弓腰爬在牆面,摧道,「快上吧!」
東佛的腳底不知為何軟了一軟,竟伸手在戚九露出的後腰上輕輕一摸。
「若踩痛你了,破了皮了,你都不能大喊大叫啊。」
囉嗦。
東佛一腳蹬在戚九腰際,借力用力,戚九咬牙撐起後腰,把人送上牆頭。
好痛!
戚九抬頭輕呼道,「喂,拉我啊!」
東佛站穩腳跟後,不知怎麼慢下動作,緩緩蹲在牆頭,忽然也不焦急萬分了,滿臉鬍髯飛揚跋扈。
「小兔崽子,你有沒有覺得此情此景分外眼熟啊?」
戚九哪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藥,危險的氣息臨近咫尺,他問,「你想怎樣?」
「不怎樣!」東佛嘶嘶笑意,完全像一條盤高瞰低的毒蛇,「你今天要給俺道歉!」
「道什麼歉?!」戚九簡直怒火攻心,都什麼節骨眼了,竟然要給他道歉。
東佛蹲在牆頭,看著追來的火光寸寸包圍,像是故意逗弄別人,一根手指接著一根數到。
「你壞俺好事,當眾揭穿俺的方術,害俺被鯉錦門捉住,道歉!」
「你和謝墩雲把俺丟在藥坊里受罪,還把俺光溜溜丟在紫竹林的監圜里受罰,讓軻摩鳩那個變態廢了俺的築幻印,道歉!」
「你吃了俺那麼多好吃的,俺請你上花樓,你非但不感恩,還小瞧俺,道歉!」
東佛忽然又想起來什麼,搬起第四根手指,認真道,「俺的手前後被你用刀子劃了兩次,你要道歉!」
戚九聽完這一堆道歉之後,捏著額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最終嚴肅地抬起臉,睢望著東佛,一字不差,鄭重其事「我道歉!」
東佛似是解恨,突然吐吐舌頭,擠眼笑道,「俺接受了,不過俺是不會伸手的,你等著讓龍竹焺活捉你吧,哇哈哈哈。」
啥!
戚九驀地想起上官伊吹的臨別贈言,眼裡的火苗滋滋冒出青煙,小王八蛋,敢耍我!
激氣默念一陣急咒,東佛的雙手登時被兩股強力攪擰,野蠻扯住他欲要翻牆的身姿,整個人貼在牆頭動也不得。
「喂喂餵!」東佛的嘴巴啃在青磚灰瓦上,滿口吃土道,「小兔崽子,你還敢欺負俺!俺跟你拼了!」兩條腿騎在牆頭划來划去。
戚九呵呵,「小王八蛋,你敢藉機耍我,也好,既然你臨危害我,那我也不是吃素的。」
說著大大方方坐在地上,「待會兒龍竹焺殺進來,我就說自己是一路來逮你的,反正我一口咬死不認識你,再把你懷裡的暹羅靡葉花粉掏出來,龍竹焺肯定會派人抬著轎子把我送出龍家祖宅的。要殺要剮的,可就剩你自己了……」
東佛兩腳輪踢著牆,似是泄恨一般,嘴裡不乾不淨道,「俺以為你是個傻的,結果你比猴子都精!」想了想,主動伸出腿去,「俺和你的恩怨一筆勾銷。」
戚九暗笑,捻訣釋放了邪達娜手環的力量,蹬牆臨高,一把扯住東佛的腳腕,東佛旋即剪起雙腿,猛施力量,戚九輕身盪起,攀住牆頭,穩妥翻身上牆。
「發現啦!那兩個人要翻牆逃跑!」一人大叫。
彈指間,整個後牆內火光沖天,湧來的光束噬眼,快要把人燒死似的。
接著無數的短箭在連弩的發射下,如傾盆大雨襲擊牆頭間尚未爬起的二人。
戚九暗叫該死,摸出腰間蝶骨翼刀,五指流雲轉花,一團綿綿不絕的鋒利冷雲罩在自己與東佛身前。
火光電石,斷箭紛紛撒撒,被削成一片竹渣鐵屑。
東佛臨危反手摟住戚九,準備裹著他滾到牆後。
千鈞一髮之際,圓月長空中聽取鷹聲嘶鳴,鵬程萬里的羽翅從雲巔俯衝,竟像暗壓壓的烏雲遮上頭頂眉梢。
圍攻戚九二人的武督院們來不及看清任何,手中的火把早被狂風覆滅,連帶著四肢發達的漢子們均被掀翻在地。
強風肆虐,呼嘯而過,壓境之處,彼彼皆是一片狼藉。
待龍竹焺領著高舉火把的院護們衝上來補援時,牆頭空寂,唯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殘餘箭痕下,存著一小片人形留白。
第50章 你以前是怎麼忍耐的
戚九的嘴裡灌滿風, 腮幫子鼓得像塞了兩枚圓溜溜的饅頭, 驚悚看著龍家祖宅自眼底逐漸縮小, 而抓著腰身的鷹爪半握不握,自己隨隨便便就從爪縫裡漏出去似的。
迎風再側看同樣倒霉的東佛, 東佛的袍子鼓囊囊的,像顆險些吹爆的牛膀胱。
這境況,是該笑還是該哭?
驀地, 巨大的鷹爪徑直鬆開,戚九完全來不及放聲驚叫,沉鉛一般墜了下去。
雄鷹隨之調整翎翅方向, 貼著戚九墜落的軌跡,一斡旋一揚浮。
巨鷹背上盤坐的人雙臂伸展得恰到好處。
待巨鷹重新展翅翱翔時。
戚九纖細的腰身, 已經被人安安穩穩地接入懷底, 高懸於喉嚨的一顆忐忑之心,尚堵著嗓子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