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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兵,騎兵,炮兵依次排開,無邊無際,攻城的巢車,轒轀(fényūn),臨沖如沙土中鑽出的噬天狂獸,於群武之外,恐怖地壓伐在蒼茫大漠之間。
這些活生生的戰爭機器絕非幻術所致,而是貨真價實來毀滅世界的存在。
但凡踐踏之處,必然腥風血雨,草木不生。
謝墩雲的眼角頓時一抽,對女帝冷冷提道,「女帝的八十萬大軍為何集結於此!」
他頭際的通天眼已然躍動不息,悄然潛入沙地里的數條巨幻白龍,如地脈一般梭游於地底之下。
「朕說過這種話嗎!」女帝微微一笑,連著她額心的硃砂紅痣,也一併露出詭譎似的光芒,仿佛打開通往地獄的第三枚惡目。
「朕在北周境內滅幻數年,思來想去,禍起你燁摩羅,截源斷流,方得安寧,怎可半途而廢!」
第163章 阿鳩,阿鳩……
謝墩雲聞言單膝跪在地面, 他整個人因為被戲弄而羞惱萬分, 抱著最後一線希望言道, 「女帝陛下,望您三思。」
「呵呵呵呵……」女帝笑得暢快淋漓,「燁摩羅最強的那個已經死了, 剩下的還能如何威風。」
「倒是你們這些修煉築幻術的沉迷於虛妄太久, 也該撕毀你們的破魔裸母神的幻想面紗,叫你們嘗嘗何為權勢稱霸天下的真正奧義!」
上官伊吹適時低聲補了一句, 「你竟信她,她連自己的骨肉都殺,何況凡人。」
謝墩雲應激而起,「身為燁摩羅的男兒,絕不准任何人褻瀆破魔裸母神的聖靈!哪怕你是叱吒北周的女帝!!!」
不待他的話音落地,潛伏在沙底的白龍破土而出,匯作一股攢風積電的強勁勢頭, 猶勝數道扶搖卷向夔牛之巔。
女帝慵懶地斜座在龍椅之上,毫無害怕的神情, 相反還有一些興奮,「朕命全北周斬除築幻師多年,若沒有點破幻利器, 如何能應對你們這些邪族異教!」
大軍如定海神針紋絲不動, 二十八衛宮則紛紛抽出自己貼身寶刀, 竟都是水冷翠質的玉色雙槽劍, 鋒光剛冷, 流轉清芒,由二十位好手提在掌中,猶如凰竹間頃刻彈出的通臂猿猴,各揮起一道旋風,朝白龍扶搖處批去。
十數人不動則已,一動鳴人。
玉色雙槽劍划過處,琅玕之音綿繞不絕,原是劍體處精細鑿了十二個圓孔斜洞,透風一過時自然流露出玄妙之音,潺潺流水不絕於耳。
白龍風氣逼人,眨眼撞向夔牛的首部,雷霆萬鈞之勢足能將夔牛的精鋼之軀震盪百米。
然,二十道帶著音韻的劍氣迎面撲來,與首龍碰撞而擊,那一道道音韻瞬時拉作了恢恢巨網,盈盈之光間旋轉著悅耳動聽的音絲,上下左右砍去,竟將遙遙領先的白龍瞬時削成肉塊。
「破幻絲音!」謝墩雲首先回憶起上官伊吹的玉屏笛,皆是如此。
餘下的白龍瞬時改變了撞擊角度,紛紛側身,巧妙避開夔牛重墜如山的龐然軀體,快似激電奔豗,一齊鑽入浩瀚無垠的沙漠中去。
恍若沙海驚雷,蜃樓喧赫,幾條狂龍心懷仇恨,一縱自沙地里筆直地撞擊著夔牛的底部,震得碩大無朋的機械獸搖曳不絕。
二十幾名衛宮不約而同以玉色雙槽劍猛擊夔牛銅牆鐵壁,振起的劍音如絲帶一般環繞,宛若包身的音結,縱身躍下。
半數人扎入白龍翻騰的土浪中去,另一些直奔著謝墩雲來了。
謝墩雲的通天眼驟放陰光。
上千隻恐怖的荒原狼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口裡嗷嗷的獸吼之聲編織作淒涼又恐怖的悲歌。
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死魂靈,從淹沒頂蓋的沙海中攀爬而出,陰森森的怨氣同時拖出了累累骸骨,這些死魂靈仿佛穿上甲冑一般將骨架套身,提著股骨和鏽跡斑斑的刀劍,匯成無敵的死神大軍,與荒原狼一併沖向幾個衛宮。
須臾即將衛宮啃食成血肉殘渣。
骷髏與狼群匯成股股奔潮,翻捲起血腥的浪花,直奔向女帝的八十萬精兵。
那些軍隊姿狀密集,仿佛不可透風的鐵堡,亦如遮天蔽日的雲峰,騎兵旋即跨馬提槍,揮舞的刀光劍影仿佛雷電降落凡間,虺虺爭攀。
雙方眨眼匯聚成不可分割的一團血氣,遠遠觀去,除了飛揚濺起的沙暴,人馬獸鬼聲嘶力竭的拼殺,須臾烘渲出層雲盡染般的血靄,接近天沿穹隆。
沙漠須臾滲透盡了血與汗,風沙極快地淹沒了殘肢斷臂,蓬斷草枯,孤雁哀鳴,一片瘡痍匯十方塗炭。
狼毫盡墨,難以俱繪。
上官伊吹並未關注謝墩雲的去向,他或在雲巔之上翱翔,亦在地脊下蜿蜒,這裡並非縹緲的幻彧,而是真實的戰場。
他的全部目光有所匯處。
女帝隔著重重疊疊的浩蕩血氣,自高臨下,對他勾勾手指,第三枚硃砂痣里吞吐著悚人的殷紅。
護駕的衛宮以血肉之軀穩穩扛著女帝的王座,足以保障他們至高無上的帝王,于波搖沙撼中穩如泰山。
上官伊吹宛若中了某種魔咒,筆直而緩緩地靠近夔牛。
「乖孩子,爬上來!」女帝如花的笑顏,粟罌般燦爛而流淌著劇毒般的和善。
上官伊吹拖著血淋淋的身軀攀爬而上,最終靠在了女帝十步之外的位置。
天地在顫抖,唯他她二人立定乾坤。
有衛宮搜過他的身,並無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