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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九再看謝墩雲的嘴巴外,殘留一圈晶瑩的水漬。
謝墩雲懵得一臉,「為什麼,我這是被舔了,還是什麼情況」厚臉皮緩緩才紅了一下,喜滋滋把手裡的草渣撮成球,塞在兩個鼻孔里。
嘴是沒捨得擦。
戚九瞬間明白:哦哦哦~
他倆居然是那種關係!
什麼時候的事情?!!居然瞞著他許久!!
三人各懷心事,謹慎地步入廢林,林間密郁的枝葉紋絲不動,風在林外已然駐足,故而林內悶熱窒酷,仿佛走入爐鼎之內,大汗淋漓不止。
除了草木,再無其餘動物出入,戚九驀地回想起面鵺鳥兒為何斡旋於頂,許是因為某種原因進不來林子,光被裡面的腐臭吊著久久不離。
屍臭漸濃,夾道愈黑,亦步亦趨的靴底仿佛踩到的不再是鬆軟的枯枝爛葉,而是粘稠的濃漿。
戚九小心的幻出一顆夜明珠,被謝墩雲抽手打翻在地上,「不能有光,太容易暴露自己。」
夜明珠落地濺起些汁水,炸在幾人的衫擺有些髒污,而珠面發出的瑩瑩碧光跌在稀泥里,綠中透出的殷殷紅光,反而激得三個人不約而同後脊發涼。
烏黑到發僵發臭的血泥……成千上萬的軀體在這裡腐朽融化,作了樹木的肉肥。
戚九許久不犯的毛病爆發如潮,只要想起他踩在粘稠的血汁中,鞋面沾的是血,衣衫間沾的是血,待會兒打起來,或要在血泊中摸爬滾打,一陣強烈的眩暈感伴著胃部的酸灼,雙雙刺激他的神魂。
謝墩雲與白式淺也感覺不太好。
「嘶溜……嘶溜……」微乎其微的響動聲給寂靜的林罅帶了了出其不意的詭譎。
謝墩雲一腳踩在夜光石上,把圓珠深踩入屍腐之間。
「嘶溜……嘶溜……」滑動的聲音隨著光線隔絕,漸漸離遠。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且聽細弱的聲音微微響起,「救命……啊啊啊!」縱得微小如廝,熟悉的人依舊聽出來,是東佛慘痛的叫聲。
三人旋即提了提神,尋聲探路,林間深處的枝葉愈纏愈緊,連走人的夾道也被腕狀盤纏的長藤侵占。
戚九目測四方,每根樹幹之間亦有些鬼祟的,扭曲的樹癤似乎會動,當他不看的時候,冥冥中會撐開樹眼好一番凝視,干內仿佛空心,偶然伴有吞咽口水的聲音。
戚九許久不曾如此膽戰心驚,心裡叫著阿彌陀佛。
謝墩雲驀地又抽他一把,「就跟你說不要弄光線出來。」
戚九委屈道,「沒弄啊?」
「那這是什麼!」謝墩雲一把提起他的右掌,自手套內,密密麻麻的銀碎中間,清亮的明黃色光芒依舊夾縫中沁出,穿透一切阻礙。
雖然僅僅一絲一毫,卻如破擊長空的皓月之光,將眼前的黧黑減淡了一層。
戚九暗罵,「這破手掌自從貼了銀碎後,許久也是不曾亮過的,今日發瘋了。」準備把右手揣兜里,哪知掌心的光芒驟然通亮,隱約召喚了某種東西。
附近的樹幹上浮現出一個個光焰如晝的複雜符號,之前應是見過的異族圖形,因為熟稔非常,故而令人血脈僨漲。
那些符文逐一傳十,極快布滿整個廢林,陰沉橫掃殆盡,留下極亮的瞬間。
再看地面,果然屍山血海,觸目皆是慘絕人寰的白骨與屍泥,紅與白勾勒出一片十八層地獄的陰森景象。
白式淺與謝墩雲心有靈犀,一人一邊拉起泫然欲昏的戚九,使勁朝最後幾步地里奔去。
就見東佛正被擺在法台之上,周身精赤無縷,一團濃黑的髮絲緊緊纏繞著他的肢體,儼然太緊促無隙,活生生勒斷他的一條手臂,僅剩一層薄皮掛在肩頭,垂在血污里。
蠕動的髮絲如等待吃肉的面鵺鳥,抵死從他斷裂的傷口裡往體內鑽動。
數十縷髮絲沿著筋骨血管進入肌肉,自他裸出的胸前後脊頂起無數個黑瘤一般的大包,分明要鳩占鵲巢似得,吃光他的五臟六腑,撐展他的皮膚。
「啊啊啊啊!」東佛的尖叫的聲音悽厲無比,哀絕的痛苦讓聞者喪膽。
「東佛!」
三人不約而同撲了上去,謝墩雲催出幻器,摑著步卅狂刀,輪起大刀直披向纏繞東佛的髮絲。
如此髮絲已然是異妖屠魔,被步卅狂刀揮斥的滾滾刀浪一刀劈斷,斬作兩截。
散斷的髮絲居然不作多餘抵抗,紛紛散作凌華飛絮,鑽入了地里的噁心屍泥中。
而東佛體內的髮絲則狂嘯至極,決然要吃光他體內的每一寸血肉,不計其數的水蛭一般繼續往肉間縫隙里鑽入。
白式淺氣道,「有天道正義在此,豈容你們這些鬼魅魍魎苟活分寸!」雷肜傘齊聚精光,被他揮傘一擲,傘面間的光華凝結成一道白練,更勝玄天之劍,挽出七十二道奪目劍花,陸續打入東佛肢體間的七十二道經脈內。
啖肉蝕骨的髮絲與灼灼白華自血道內對峙如潮,各一番拼搏砥礪,簡直欲把東佛撕碎了去。
東佛奄奄的氣息亦因為撕心裂肺的劇痛回光一般,大叫一聲,從口內狂噴一股黑血,血沫落地後,裡面竟蠕縮著螻蟻一般的碎發,在地面身上不停地扭動。
戚九恰時撲上去摟著他,一手使勁把殘存的髮絲往體外扯拽,大喊道,「東佛!小佛子!你別怕!我帶你回家!」
東佛整個人已溟濛不清,口裡不斷地滾著濃稠的黑色汁血,斷斷續續道,「俺的手……俺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