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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九到時已經天明,玉毒蝙蝠的細絨隨手翻轉,由黑轉白,等一個猛子扎入蔭濃山罅里,就變成了幽然綠色。
令幻獸乖乖聽話,戚九簡單的尋了處野澗,取水梳洗一番,把長衫上的僕僕風塵一掃而空,才背著傘往星畔海走去。
據聞此地被龍家購置,成了龍氏的私地,因是近些年才置買的,故而周遭沒什麼高大的建築群落,亦無明顯的城牆圍繞,但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是要築堡建邸的,只是遲遲未動工而已。
戚九邊走邊觀察周遭的地形,忖著龍家果然家大業大,竟能選如此風水寶地作祖產,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捨得出大價錢的地方,自然得天獨厚,地利人和。
星畔海的西隅地勢略高,雨季時不容易被淹,那裡尚有些人家,戚九躍步跳了過去。
一片茅草屋堂零散四處,雖談不上環境優渥,但能醒看鳶浮魚躍,臥聽風弄林簫,常伴青林湖灣,卻又是可遇不可求的清閒自在。
戚九抬眼再瞧瞧連片的茅草屋頂,茅草被日照曬得黃里泛白,斑駁雜色,應是老住戶的,隨便選了一扇柴扉輕叩幾聲。
就聽茅屋裡窸窸窣窣,零碎的聲音不斷,再而有女子輕妙的聲音響起。
「來啦~」
開門聲,關門聲,雞鳴狗吠聲,最後是輕妙的腳步盈盈臨近,待把兩人之間的柴扉拉開時。
戚九一定瞧清秀女子的臉,失聲大叫道,「蘇蘇姐!竟然真是你!」
彣蘇蘇掛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去。「你來做什麼!走開!」柴扉使勁一關,把驚慌失措的戚九整個阻隔在外。
戚九趕緊拍門,不停地連續著,嘴裡近乎討饒道,「好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不應該說你有害我之心,也不該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之下,就質疑你與龍竹焺之間的關係……」
哎!
無論他喊破喉嚨,彣蘇蘇都不再露面,留他喚了一盞茶的時間,也沒有給一絲絲的解釋機會。
戚九隻好趴在竹籬笆外,通過孔隙往院子裡偷窺,院落里被彣蘇蘇打掃得異常乾淨,飼養的幾隻小雞在菜地里捉蟲,狗兒慵懶地蜷縮在陽光下,一派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
他只好換了個角度繞道去了茅屋後頭,彣蘇蘇估計正在做飯,徐徐炊煙從煙囪里直攀而上,淡淡的飯香便浮在鼻孔附近,久久滋擾,勾得他的腹中饞蟲都快要從嘴裡爬出來了。
戚九跟自己打個賭,若是彣蘇蘇端飯出來給他吃,定然是有可能原諒自己的,若是反之,只能另想他法。
於是決定去借點什麼可用的東西,先從左鄰右舍里入手,哪知半新的茅草屋裡並沒有一個人留在家中。
或許都到田埂或林間做活了吧。
戚九如是安慰自己,暫得先幻了一個軟椅搬在星畔海旁,眼臨碧水,耳聽飛吹雲移。
全世界突然安靜得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這種空虛寂寞感從熱鬧慣了的人身邊跳出來,剛開始僅是潤物細無聲,接下來則衍作冰雹一般敲打在心頭腦海。
再一瞧,三竿上的懸日早已悠去了西陲,縱得耐心再佳,他允諾的三天已經眨眼用去一天。
不能繼續乾耗光陰,戚九再走到柴扉旁,輕叩一番,對著縫隙喚道,「蘇蘇姐,無論你有多氣我,今天能看見你平安健康的站在這裡,我已經十分欣慰了,你心裡有怨氣,不想理睬我,小弟再跟姐姐道個歉。」
「不過現在我要回去了。」戚九對著茅屋微一躬身,以示誠心,「待我改日再來。」
噗……
一聲近乎冷冰冰的嘲諷笑意從柴扉後透出來,彣蘇蘇輕手打開了門,倚靠在門沿上凝視著戚九。
「你的歉意就如此淺薄嗎?」她的手自烏潤的秀髮間滑撥而下,黑色的瀑布旋即向同一側掛在肩頭,顯得嫵媚多姿。
戚九立馬回身否道,「怎麼可能呢!惹你心寒是小弟的過錯,若姐姐覺得幾個時辰不夠,小弟願意再等兩天,直到姐姐消氣為止……」
噗……
彣蘇蘇這次笑得花枝亂顫,「兩天應該足夠了。」
戚九並不明白她究竟在說什麼,彣蘇蘇反而拉起他的手,投射出一種複雜而又波動的情緒,對他道,「小九你能來找我,我從內心裡已經原諒你了,其實……不論我過去怎麼做,現在怎麼做,或是將來怎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戚九想,把他像條鹹魚一般撂在太陽地里曝曬一天,算是好的一種體現
難怪人常說女人心海底針,但是自己理虧在前,不由就坡下驢道,「都怪小弟一時糊塗,不該懷疑姐姐,姐姐怎樣懲罰我,都是小弟活該。」
彣蘇蘇深看一眼,「小九,你怕孤獨嗎」
戚九悄然推開她的手指,「有誰不怕呢?」他的眼睛環視四周,為什麼夕陽暮垂了,茅草屋裡的人還不回家呢?管不住嘴輕聲問道,「蘇蘇姐,那些房子裡的人……」
彣蘇蘇道,「都是空房子,暫沒有人住的。」話音未落,又轉道,「不過你來了,很快就會住滿了人,只要塵埃落定時,星畔海就會住滿我們的人。」
「我們的人」戚九愈發有些糊塗,趕緊轉移話題道,「上官大人,謝老痞子,白大神,軻摩鳩,洛川……還有東佛,他們應該不會住這裡吧,雖然此地美不勝收,然而我們還有任務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