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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九心底多少有些歸屬感,脫了鞋,鑽入被衾中昏沉睡去,直到有人進來,他才猛地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是謝墩雲和彣蘇蘇。
謝墩雲瞧他臉色不好,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沒發燒,不禁關懷流露道「估計是餓的,幸虧哥聰明絕頂,帶著蘇蘇來。」
二話不說,彣蘇蘇在塢里燒火做飯,一陣功夫便端上來一海碗面,清湯,浮蔥,臥雞蛋。戚九連吃三碗,終於緩過神來。
謝墩雲看他面色恢復紅潤,一把拍在肩頭,戚九嗷嗚慘叫,整個人又重新縮回被衾里去。
這是觸鬼了?
謝墩雲瞧瞧自己掌心,沒刺呀,不由朝被衾里的人喊道,「出來,蘇蘇有事求你。」
戚九露出頭來。
彣蘇蘇雙手絞著袖子,猶豫半晌,始才央求道「小九,我想求你件事,我聽謝大哥說,你現在是上官大人面前的紅人……」
戚九驚,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怎麼他不知道若是真紅,還能被咬成這樣
還是,他們對紅人,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彣蘇蘇繼續,「我的師父是築幻師,為女帝所不容,可是我是他的徒弟,蒙受他老人家許多恩情,如今他死了,可是不知道被鯉錦門掩埋在了何處,奈何我自己也是戴罪之身,完全不能請求上官大人,懇請他准許我祭拜師父亡靈。」
說著,淌下淚來,「我只有這樣一位親人,不想讓他做孤魂野鬼,還請戚公子成全。」要就地跪下來叩拜。
戚九旋即跳下地來,扶起她,口口聲聲應承道,「彣姐,彣姐,你不要跪我,我可擔待不起姐姐如此大禮。」
心裡回顧彣蘇蘇的一切可憐經歷,不過是想在師父墳頭燒燒紙錢,應該不算過分的事吧?
雖是不確定,但是戚九還是答應了下來。
三人閒聊了許久,戚九忍不住探問,怎麼不見白式淺的身影。
謝墩雲道:「此人甚怪,唯獨叫你看見,卻不讓其餘人見,今兒請蘇蘇給他清掃了房間,估計此刻睡覺去了。」
想他沒日沒夜死死盯著自己的行蹤,肯定是極累的,戚九道,「你們也別處處使喚彣姐,她又不是你們的丫鬟。」
謝墩雲笑道,「這可是在磨礪她,待她結婚嫁人後,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才能如魚得水。」
不要臉……
正心裡鄙視著,謝墩雲一把摟住戚九的肩膀,痛得戚九嘶嘶倒抽涼氣,他規避彣蘇蘇的耳朵,悄悄低語問:「小九,你老實給哥說說,那個看不見的傢伙,到底長什麼樣子?」
戚九奇怪,「哥對他有興趣?」
「怎麼可能呢!他不是姓白嘛,哥對全天下姓白的人都有興趣!」
哦,戚九笑嘻嘻道,「那我也想問你一下,軻摩鳩長什麼樣子?哥你能描述一下嗎?」
謝墩雲道「這還用哥來形容反正跟你有些像,邃眸挺鼻,五官丰儀,毛髮捲成一串,肌膚死白死白的,都是異域來的猴子模樣。」
「我在你眼裡,就是只猴子啊?」戚九摩拳擦掌。
沒沒沒!謝墩雲連忙道歉,「他像猴子,你像狗兒……呃,先不說這個問題了,不然你先解決蘇蘇的難題,改日,咱們哥倆紙筆畫一畫,用嘴說哥哥我詞窮。」
戚九應承此事後,又與二人玩笑幾句,便各自散了。
送走二人後,戚九想著,擇日不如撞日,索性再去上官伊吹那裡再討討嫌棄,便擅自駕馭一葉扁舟,縱水而去。
沒有雜事雜人滋擾,戚九這才觀察,鯉錦門內的晝夜,其實是跟著龍睛的開闔而變化。
一日渡盡,龍睛的旖旎緩緩收斂,彩虹七色換作昏暗的光彩,就是夜幕降臨的徵兆。
戚九甚至發現,橙霜河面白晝時清澈見底,有小家碧玉的內斂平和,反而龍睛閉合後,沒有彩光環繞時,橙霜河的河水將白日裡吸取的橙光,淡淡得發散出來,如螢蟲一般,發光的水帶一路引導他划行的方向。
此刻水中的瀅黃,叫戚九冥冥中產生某種錯覺,兩岸枝繁葉茂中隱藏的橘子,仿佛不再是實體的形狀,而像燈火一般,淡淡的金粉與蒸騰的水汽相互糅合,整條河的水與樹,儼然變得像密不可分的一體,氤氳而搖曳。
真是玄妙無比的奇觀。
伏頭欣賞水底的熒熒風姿,驀地水底異常波動,由遠及近,明顯是從艷赤島方向而來。
戚九撲倒在船頭。
線狀的水紋越來越近,一股湍急奔馳的暗流湧來,像是極速遊動的魔鬼蝠鱝,眨眼衝到舟底,噼噼啪啪的剮蹭聲自舟底抨響,險些把戚九的小舟掀翻,隨後沿著橙霜河面一路遠去。
兩岸朦朧芬芳的金桔像被颶風傾襲,一顆接一顆,搖搖墜墜,形成規律的金浪。
待水波不興時,橘樹也停止晃動。
最詭譎的是,緊閉的龍睛驟然睜開眼睛,萬丈光芒四射,龍睛中聚結成有形的瞳孔,這瞳孔凝神狀,細細盯了戚九驚慌失措的面孔一眼,而後又默然恢復休眠。
啊啊啊!
戚九捂著心房,禁不住粗魯想,這他媽的是真龍的眼睛,剜出來貼在七彩琉璃門頭的嗎?怎麼死盯著自己的臉。
旋即捂住嘴。
非禮勿言,非禮勿言。
眼睛恰被右掌突發的異相吸引,許久不曾見的圓印,竟然自掌心透骨浮現,不待亮至極限,隨著龍睛攏閉,一同歸於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