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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微星順嘴一問:「那是誰的房子?」
姜來又搖頭:「我也不知道,那房子造了近十年,一直未對外營業,屋主也不出現,只請人高價維護,在故人坊很有名,算網紅建築。我以前從沒進去過,那天和廷芝正巧路經,見大門開著,保安也沒攔,我們便悄悄到裡面逛了圈,沒想到被你看個正著。」也是巧了。
這時,一邊有吵嚷起,打斷兩人交談。
循之看去,竹籬外走來一對男女,男肥女嬌。男的嗓門極大,呼喝聲就他口裡所出,正高聲埋怨身邊女伴是作精,約好了還想臨時變卦,險些白費他訂這家昂貴咖啡館位子的苦心。
外貌格外不符的兩人,言行卻隱有親昵,姜來瞧了兩眼便皺眉,既不適這不般配畫面,又不滿對方粗魯打攪。
「我就說還是故人坊那家環境更好。」姜來重複。
祝微星卻盯著那一男一女,向來無甚起伏的表情難掩一瞬驚異。
姜來問:「怎麼了?看見熟人?」
祝微星猶豫,還是否認,自那處避開眼,不動聲色轉移話題:「你那位朋友……不住U市?」
「你問廷芝?」姜來還是和初見一樣,一點不知藏私,叨叨著把所知的都掏來說,「廷芝小時候是住U市,我們兩家離很近,後來……後來他家裡出了些狀況,就剩他和母親兩人,便搬去了A市的外婆家。過年過節才會回來,多為祭掃。」
祝微星不便直接詢問人家家事,旁敲側擊:「那他來U藝旁聽,是也喜歡音樂?」
姜來表情微妙:「唔……不是我背後說好朋友壞話。廷芝是學經濟的,腦子特別好,可音樂細胞……真的差了那麼一點。他啊,對音樂,與其說是喜歡,我覺得更多的還是留戀和懷念。」
見祝微星疑惑,姜來斟酌道:「廷芝有個長輩……之前去世了,那人對他們家非常重要。即便過了幾年,廷芝也一直走不出來。好吧,我坦白,我這次找你來,帶了些私心。上回樓昭陽說你和廷芝氣質像,其實不然。比起廷芝,我覺得……你和他那位長輩更像。宣大哥也不止一次提過,該是被廷芝無意間聽去了,他才會跑到U藝做旁聽生。儘管他不承認,還表現得無所謂,但我知道他會這麼做,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也是太思念親人。於是我想,如果能介紹你們成為朋友,他會不會高興些。對不起,我思想簡單,自作主張,沒考慮到你們意見,如果你覺得被冒犯想離開,我也理解。」
姜來長篇大論,越說越覺懊喪,怕是他真過於單純,好心辦了壞事。坦白完已做好最壞打算,縮起脖半天卻未得回應。姜來抬眼,就見對座人雙目遲滯像在發愣。
姜來:「微星?你生氣了?是我亂出主意,我給你道歉。」想來也是,正常情況下,誰甘做他人替代品,哪怕是親戚朋友也不行。
連喚兩聲,才讓祝微星回神。他解釋:「沒有,我只是有些意外這背後原因,並非在意。對你這位朋友,我也有好奇,可以見見。」
姜來嘴角僵硬輕抬,不知該不該笑:「那萬一一會兒廷芝來了生氣,你可要記得,他一定是沖我,不是沖你,你別放心上……」
看他那忐忑模樣,祝微星反倒安慰他,又問:「他是叫……」
姜來接口:「賀廷芝。」
想了想又說:「廷芝自小隨母性。」
話落,遠處已行來一人,瘦削高挑,肩寬腿長,栗發被風向後吹亂,露出五官。瘦窄臉,皮膚白,眉眼輪廓深,不同於座內兩隻粉嫩馬卡龍,他黑衣,中靴,灰圍巾,全身缺乏色彩,配著不苟言笑的氣質,越走近越鋒利。
都是清冷掛,又和祝微星截然不同。
人向這裡來,卻沒第一時間注意到姜來,而是先看到沿路擺放的裝飾用三角鋼琴。
賀廷芝停步,似模像樣繞琴轉了幾圈,冰著的臉上隱現興味,竟伸手彈了幾個音符。
最爛大街的《致愛麗絲》響起。
祝微星聽了,立刻明白姜來評價對方音樂只是玩票的原因。跳音不跳,連音不連,一共四小節,音符錯大半,還彈得一臉認真。
人菜癮大。
感覺到有審度視線落在身上,對方敏銳地朝這裡看來。
一瞬間,祝微星和他目光相撞。
兩人皆是一愣。
賀廷芝反應尤甚,甩下琴,走向這桌邊。
姜來立時興沖沖給兩人介紹。
祝微星也起身,難得主動伸出手。抬到一半方覺略怪,這禮節較正式也較成人,大學男生間打招呼不興這套。可現在收回也是尷尬。為難時,對方已握了上來,手心溫度是與祝微星不相上下的冰冷。
見此,姜來鬆了口氣。
「點單點單,早該點的,微星硬說要等你到才算禮貌,」姜來埋怨賀廷芝,「誰知你來那麼晚。」
「堵車。」賀廷芝言簡意賅的解釋。
姜來不管,又念他一頓,展開菜單:「我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幫你做主了,那微星呢?」
祝微星的目光略過眼前人,手在水杯邊摩挲幾下,蜷起又張開。
他脫口道:「蘋果奶昔。」
說完,就見桌邊二人都直直看著自己。
賀廷芝看完祝微星又去看姜來,劍眉輕蹙,透出不滿。
「我沒告訴過他。」姜來忙說,又對祝微星解釋:「嗯……廷芝和你喜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