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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微星眼神微閃,回了個淡笑:「那真是謝了,有時間一定。」
「有什麼時間?不如就今天!我把刺刺和阿薛都喊出來。」假笑男生來了勁。
祝微星正想要如何拒絕,剛巧電話響了。
他指指名為「輔導員」的來電道:「今天真不行,把你們的號碼再給我一次,我記下了。」
男生「嘖」了一聲,掃興道:「那行吧。」
給完號碼,略帶鄙視的掃了眼祝微星身上貼膠布的衣服,又落到他土的一比的髮型上,眼裡卻帶了些詭異的嫉妒,然後不太痛快的離開。
輔導員讓祝微星一會兒去辦公室。
路上,祝微星看了看假笑男生發來的三個號碼,原來他叫李勵。社交軟體里有,還有那阿薛和什麼刺刺的。三個都被祝靚靚不客氣的分在【狐朋】一組裡,果然不是什么正經朋友。
到了辦公室,祝微星見到了這段日子與自己做了不少溝通的輔導員。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姓夏,氣質並不和藹,但很嚴謹認真。
夏老師核對祝微星帶來的申補材料並詢問他的課業計劃。
祝微星沒有隱瞞的表示了自己目前學習長笛的混亂基礎和困難。
夏老師一愣,似是沒想到這方面:「你現在的專業老師是木管組的陳周老師。這樣吧,大課你先跟著,小課我去跟他溝通,針對你的情況看有沒有解決辦法。當然前提是你要保證足夠的課時,你不來上課,我再安排都幫不了你。」
顯然祝靚靚過去不僅在家玩消失,在學校也常如此。
祝微星連忙謙虛表態。
「你之前不住校,那這學期呢?」夏老師盯著和從前判若兩人的學生。
察覺到老師眼裡有些淡淡的期待,祝微星猶豫了下,道:「還是不住。」他本有很多理由可擺出來,比如住宿費問題,自己的身體問題,再是還要顧牛奶攤的問題,但最終祝微星沒解釋,只說完便沉默了。
夏老師看著他,忽道:「你忘了很多事,有些可以慢慢想,但有一樣,我希望你能記得,且不能再忘。」
祝微星看著她。
夏老師說:「記得你的學費是怎麼交的。」
祝微星眸光一動:「……我奶奶?」
「算是吧,反正都是你家裡補貼,」夏老師點頭,語氣有點冷,「國家給你哥哥的殘疾人補貼,被你奶奶拿來交你的學費了,半年的低保加殘障金正好湊滿一學期的錢。」
祝微星一呆。
「去年我讓你申請助學基金你不願意時,在我的反覆追問下,你自己告訴我的,你說你不需要學校補助,被同學知道會特別丟臉,寧願讓家裡出錢。現在告訴你,並不是為了得到你什麼解釋和保證,我只希望你知道,你每天在學校度過的一分一秒,不止是你自己的人生,而你又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
老師表情並未多鄭重其事,甚至顯得輕描淡寫,但她話落,祝微星一直淡然的表情已微微變色,白中泛紅,紅裡帶青,那是屬於愧疚的色彩。
為了更好更堅強的生活,他一直在努力與過去那個心術不正的自己做著剝離,他不想受對方影響,不想被那片污濁沾染。然不可否認,他需要為過去的自己買單,甚至是贖罪。狼心狗肺是祝靚靚,忘恩負義是祝靚靚,卻也是他祝微星,這就是他的過去他的曾經,他沒辦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祝微星想道歉,但知道最該抱歉的對象不是眼前人。
從辦公室離開後祝微星沿著校園默默的走。剛到家的幾日,他在網上搜索過U藝,討論度最高的竟然不是學校的教育和專業,而是過去這裡曾有過的一位名人校友。博人關注的也不是這位校友的學術成就,是他豪門望族的出身和花邊新聞。有關學校,更多的是負面評論。有說U市最好的音樂學府是U音。U藝就是個三流院校,像一把廉價樂器,未上過台,已半淘汰。學生老師教學資源都濫竽充數,每年藝考招進無數死魚爛蝦,塞錢就能進的名聲由來已久。作為那位豪門少爺的母校,他在此的求學經歷更像其人生的黑歷史,讓人提起只笑言他年少選擇的一場錯誤輕狂。
但今天親自來此轉過一圈,祝微星卻有不同想法。這把樂器雖舊,仍有心生抱負的好樂師在默默打理。新大樓在造,學生榮譽不少,校友演奏也開得如火如荼。這裡的學生明顯有自己的驕傲,看他們背著琴走在路上的自信姿態,看開學典禮上新生入學的躊躇滿志,從來不是祝微星一個人懷抱希望。
圖書館前的小廣場上,祝微星停了步。
他看見那裡矗立著好多名人雕像,皆是古今中外的音樂大家,但祝微星卻只看著角落最不起眼的小雕塑。那雕得不是人,是幾隻展翅向天的雲雀,一行行一列列的張著鳥喙一邊飛翔一邊歌唱。醜醜的小鳥,形似麻雀,卻不同於麻雀。它能飛躍天際,能用婉轉清麗的歌聲吸引無數古典大師為它譜曲。
祝靚靚窮其所有想做一隻能飛上枝頭的麻雀,可他祝微星卻想做一隻雲雀,未必有華羽彩翎,卻能直入九天衝破雲霄,看麻雀一輩子都看不到的世界。
……
下午,收到班級群里【班長-辛曼曼】發的拿書通知。祝微星去到目的地,三十多人的管弦系,只分了一個班,辛曼曼就是之前被自己認錯為老師的女生,也是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