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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微星問焦聰:「租金一個月多少?」
「七千。」
見祝微星顰眉,焦聰解釋:「別看漁舟街破破爛爛,不違章的鋪面就是這個價,比起流動市場的好處是城管不會來抓。這還是房東看在和我叔是老鄰居的份上,簽得又是長約才算便宜的。對面那幾個鋪子每月兩三萬起跳,隔壁最大的汽修店能上六、七萬,畢竟這裡可是U市最黃金的商圈富人區。」哪怕住的全是窮光蛋,地皮卻比人金貴。
「能回本?」祝微星深表懷疑。
「以前可以,生意好的時候勉強富餘,這兒人流量很大,但現在……」焦聰無奈。
「有考慮過不租了嗎?」
「長約有五年,簽合同的時候我叔身體還可以,我嬸去上班,他會過來顧攤子,有老鄰居能搭把手挺方便的。後來我叔身體越來越差,我嬸嬸為了照顧他更需要這份離家近自由度大的工作,也捨不得違約要付的錢,就硬著頭皮拖著,拖到今年入不敷出,大概這月沒起色就該想辦法退租了,然後到流動市場擺地攤去。」焦聰嘆了口氣。
六點,陽光透出雲層,漁舟街上行人漸多,祝微星婉拒還想幫忙的焦聰自己著手整理了起來。
這個當口會光顧的都是店鋪老顧客,數目很少。祝微星在那兒坐了半個小時,人流來來回回,才賣出去四五盒。
他本就不是熱情親切的性格面相,他覺得姜翼長得和人民大眾有距離,其實他也不遑多讓,尤其那疏淡冷漠的氣質,哪裡是做買賣的料。別人衝著老攤位過來,一上門瞧著個像人偶的少年往那兒一坐,不笑也不說話,絲毫不接漁舟街的地氣,多少被嚇退幾分。若焦嬸和龍龍媽媽在場,能看得急死。
祝微星倒跟沒事人一樣,只不慌不忙地等,順便四處打量店外情況。
周末時的生意本就一般,七八點尖峰時段稍有起色,但和別攤上的大排長龍比,依舊冷清得過分。新進的鮮牛奶賣了一半就不動了,九點一到更是無人問津。
祝微星走到店外看著熱鬧猶存的街道,三三兩兩的行人還是有買早餐的意向,但卻沒人往牛奶攤跑。祝微星把小板凳搬出來,索性坐在了門口的梧桐樹下,盯著一處像是出神。
不知看了多久,忽然身邊一熱,轉頭對上了一張毛茸黢黑的大臉,駭得祝微星以為漁舟街上出現了一隻棕熊!
那玩意兒真和一隻成年棕熊差不多大,站著與祝微星坐著一般高,身長至少一米五。
下一秒祝微星看清了它的模樣,幸好,不是熊,是一隻巨型犬,一隻高加索。
那隻高加索貼著祝微星而站,頭臉和他相距不到一米,直愣愣的盯著他。雖然表情一點也不兇惡,甚至有點呆呆的,但仍是讓祝微星起了防備。這可是只大型烈性犬,一口能咬碎人的頭骨,為什麼會出現在人來人往的都市裡?
就在祝微星思考如何不打草驚蛇的起身避讓時,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大款,才放了狗繩你就亂跑,快回來,你爸找你呢。」
話落,祝微星和狗一道回頭。
就見一頭藍毛的男生站在隔壁汽修店門口,邊沖這裡招手,邊面露驚訝,顯然未想到會在此看到祝微星。
人和狗都沒動。
藍毛繼續呼喚:「大款……姜大款?永富!姜永富?!聽見沒!站那兒幹什麼?」
喊到藍毛要自己上前逮狗時,那隻祖宗動了。
它一動,祝微星就明白為什麼一隻烈性犬能出現在大街上還沒被抓走的原因。
因為這隻姜大款好像有點傻,不僅傻還重度殘疾。它的骨骼發育似有問題,走路腳一軟一軟,顛巴顛巴,半分鐘才挪出幾步,烏龜都比它走得快,歪歪斜斜著好容易到了汽修店門口又差點撞到樹上去,還是被從店裡趕出來的人給撈到了正路上。
姜翼一手提水管,一手提板凳,返身在汽修店門口坐下,將姜大款拉到身前重新套上狗繩。
「你多久沒給它洗澡了?都臭了。」姜翼瞪了眼藍毛管曉良。
管曉良冤枉:「我這不是家裡地方小嘛,只能帶到這兒來。當初說好只讓我管倆禮拜我才沒給亂洗,所以你媽什麼時候去A市?你什麼時候把它接回去?」
「我他媽不想接回去?讓你都養瘦了。」姜翼開了水管朝大款身上衝去。大款躲不開,剛站起來就腳軟得撲通一聲摔倒,跟只擱淺的海豹一樣擺著四肢無謂的撲騰,鬧了姜翼一身的水。
「亂動什麼,」姜翼抹了把濕漉漉的臉,不輕不重給了它腦袋一下子,沉下聲來,「躺好。」
大款感知到了它爹語氣里的嚴肅,一下子就乖了,直挺挺的癱那兒不敢再動。
藍毛在一邊幸災樂禍:「搓,用點力搓,這不剛又往垃圾處亂跑,怕不小心沾了髒東西,趕緊洗乾淨點。」
姜翼似有所覺,見管曉良朝一邊努嘴,側頭便瞧到了遠處的祝微星。
對方一手拿著水壺,一手持了把扇子,靠坐在樹蔭下靜靜望著大街。艷陽透過片片梧桐葉在他身上灑下波光粼粼的翠色,質若琉璃,通透,悠然,愜意,絲毫不見暑熱,也絲毫沒有漁舟街的市井氣質,獨辟一方舒雅寧靜。
「他怎麼跑這兒來了?給焦家管攤子?」管曉良對祝微星的行為十分訝異,又見姜翼盯那兒良久,暗忖以後兩邊莫不是隔三差五要遇上,身邊這位爺能忍多久才上去把人家牛奶攤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