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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靠在祝微星腳邊,祝微星看著眼前人。古典吉他對坐姿要求很高,彈奏時需有琴椅、踏腳凳。姜翼卻毫不顧忌,盤著腿,穿著老頭衫,脖子挎著擦頭髮的毛巾,嘴裡叼著快咬爛的煙,明明四不像的混亂姿態,反倒充滿不羈瀟灑,尤其配以姜翼難得專注的眉眼,讓祝微星只想到「迷人」兩個字。
他一瞬有些理解那些愛慕者,這男生身上像帶蠱,隨時警戒提防,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惑住,萬劫不復。
下一時,祝微星又悄悄笑了,這是什麼離奇思路,自己真是太累,精神都混亂渙散。
眼皮終是不受控垂落,遮蓋視野,讓耳邊弦樂愈顯鮮活入心,姜翼該是沒胡說,他的確會得曲目不多,多聽能察覺細處生澀,但依舊無礙邃美靈雋。
祝微星一直覺得柔慢版的曲子由古典吉他演繹起來總顯得莫名古老哀傷,但在姜翼手中,再緩的節奏都有種神奇力量,因為不飄忽不搖擺,每個音符都乾脆自信,帶著永不回頭的拗執。
胡思亂想著,被樂曲帶著朦朧睡了過去。
第75章 可怕的事
慶幸的, 這一覺,祝微星害怕的事沒發生,他沒遊魂, 沒做夢, 睡得還很熟。
但發生了另一件可怕的事。
祝微星中途還是醒了, 被身上的動靜鬧醒的。
他驚訝地發現說好不睡的姜翼,不知何時四肢大敞死豬一樣倒在地上。十度不到的天氣,他光著大腿膀子貼地而眠。
大概覺著冷,姜翼半夢半醒間開始揪床上被子, 想拖到地上蓋。
不等祝微星反應過來起身避讓,等不及的姜翼又手腳並用爬上了床!毫不客氣的將祝微星掀到一邊抽出被子自己蓋好, 占據正中, 大字型一攤,睡了。
被鬧醒,被貼牆, 被徹底忽略遺忘,被被褥深埋,又被他一手一腳重重壓住當成床墊的祝微星:「……」
姜翼絕對是獨活慣了,無意識間完全不記得床上有個大活人,自由散漫隨心所欲。
祝微星被他抵著牆, 身上擱了一手一腳,困得動彈不得。
祝微星嘗試掙脫, 可壓著的大山不僅紋絲不動,鬧煩了還會嘰里咕嚕皺眉罵人。兩人共用一隻枕, 抬眼就是姜翼的臉。時隔幾天, 又見這人睡顏,這次更近, 能看到他眼睫濃密垂落,嘴巴仍然微張,有一點凶,有一點憨。他似乎很累,呼吸粗重,這麼折騰都沒醒,睡得極深。
祝微星推在姜翼肩上的手不覺卸了力。嘆口氣欲收回,又像察覺什麼,摸了回去。
從姜翼肩膀摸到胸口再到側腰,祝微星沒忍住輕輕掀開被褥一角,親眼去看他身上。一番亂拱讓姜翼T恤歪斜,露出部分肩膀和大半腰腹。目之所視,運動繃帶幾乎纏了他半身,近看肌肉上還有不少針灸留下的密布孔洞。貼近細聞,喧擾的果味洗浴露下有隱約藥味瀰漫,沒有回甘,純粹的苦。
祝微星眼前閃過在紅光小城塔樓中姜翼回程時的趔趄,又想到對方剛才所言的舊疾,心思敏銳一串聯,像明白了什麼。
胸口一下湧上熱流,猛烈滾燙,甚至讓祝微星眼眶發酸。他知道姜翼撒了謊,他為了自己在紅光小城受傷,又為了自己,治療中途匆匆而回。
陽台上的話,祝微星沒騙姜翼,他是真的想這個人。祝微星的勇敢來自自律自信,這兩日的發現卻顛覆了他一直秉持的世界觀價值觀,他身份成謎,很可能連自我都失去,還有什麼值得他去信任期待。
直到看見姜翼的消息。
姜翼的存在,一度超越了祝微星仰賴的冷靜理智。他質疑自我意識,卻願意相信姜翼意識里對現實的認知,相信姜翼帶來的勇氣與真實。
看見姜翼祝微星覺得心口熱手腳暖,這感覺有點不對,依賴已超越了常理範圍,但祝微星的生活早已不能用常理概括,對姜翼的感情自然也不能用一般角度總結。祝微星在心裡一通猜測最後將之歸類為友情版的「吊橋效應」,不可思議,卻又合情合理。
一番自我說服,眼下這彆扭姿勢倒也顯得不難麼難接受。放棄試圖遠離的心思,祝微星的額頭慢慢挨上了身旁人肩膀,與他共枕而眠,順從睡去。
……
本打算趕在奶奶起時就收拾回家交代這一夜貿然行徑,一睜眼卻見太陽都高掛當空。
屋內拉著窗簾,辨不清時間。祝微星勉力去看床頭鬧鐘,才發現都要十一點。
姜翼也還睡著,尷尬的是,睡前是他壓著祝微星,睡後是祝微星壓著他,四肢大張趴覆於姜翼胸口,腦袋還枕人肩窩。不過姜翼倒不顯被迫,因他雙手都環祝微星腰上,死死的,跟摟只抱枕一樣。
姜翼起床脾氣差,但睡姿一直不錯,不曾想多了個人會那麼能折騰。只怪床實在小,也是為難倆大男人。奇的是以往淺眠的祝微星這回也跟著睡得死沉,被這麼翻來覆去都沒轉醒。
趁著看鐘,祝微星把姜翼鬧得半鬆了攬在腰上的手,他趕緊從人懷裡脫身下床。
可惜才走一步又咚得倒在地上。
渾身都壓麻了!
他搞這麼大動靜,姜翼再不醒真是豬了。
就見床上人緩緩睜眼朝地上人看來,帶著被打擾得不耐。錯覺般,他眼中又沒太多惺忪,還挺清醒。
「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酒店遭遇警察臨檢,那麼緊張。」姜翼一早上就沒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