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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木香遲疑地道,「二夫人搬來之後,內宅會不會人心惶惶,要不要做場法事驅驅邪?」夫人算得上信佛,但是僅限於信奉佛經上的大道理,從不做上香祈福還願的事。而她不同,她相信,相信有神明鬼怪。
裴羽笑起來,「侯爺應該不會同意。」她從未聽說蕭錯與高僧道士來往過。況且,他那種人,殺戮太重,信佛信道沒什麼益處。
「是啊。」木香為此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忐忑。
「怕什麼?」裴羽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府里有侯爺呢。即便是有那些不乾淨的東西,你還怕他鎮不住麼?」
木香想了想,欣然笑道:「夫人說的是。」
這時候,如意走進門來,在室內轉了一圈兒,去了東次間,跳到大炕上打瞌睡。
是不是要等著蕭錯回來?裴羽猜測著。
飯後,裴羽到院外轉了轉,回來後服了湯藥,喚上木香,到了東次間,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繼續合帳。
這次,因為如意就在跟前,她不能夠心無旁騖,時不時停下來,轉到如意跟前,撫著它肥肥的身形,溫言軟語地說話。
如意大抵是意識到這裡將是自己以後常住的地方,這個人也是要經常見到的,很乖順地趴著或是躺著,享受著她的輕撫。
「如意,」裴羽記著它表示親昵的舉動,對她伸出手。
懶洋洋躺著的如意猶豫片刻,勉為其難地伸出一隻前爪,跟她的手輕輕地搭了一下便收回去。
這對於裴羽而言,已是喜人的進展,不由得笑逐顏開。
到了戌時,木香忍不住打起了呵欠。裴羽見狀,便讓她去歇息,「明日再說。我這兒沒什麼事了。」
木香稱是,先去鋪好床,出門後吩咐值夜的小丫鬟、婆子打起精神來,夫人何時喚人備水,要及時進去服侍。
裴羽又跟如意膩了會兒,直到它睡著了,才轉回到炕桌前,凝神合帳。
她一面核對數目,一面留意帳面上的進項、支出,感覺反常的情形,便在紙上記下來。
這些都是幫祖父打理手裡產業積累的經驗。祖母走得早,裴羽根本不記得老人家的樣子,自從記事,就知道祖父最是寵愛自己。老人家精力不濟的時候,她想為祖父分憂,這才用心學了珠算心算。
果然是藝不壓身,到現在也能派上用場。
在刻薄的人看來,她嫁給蕭錯,只是祖父為了家族前程利用她與蕭家聯姻。
可是她想,就算這是實情,又怎樣?祖父一直在自己的位置做著該做的事。作為尊長,他最疼愛體恤兒孫,作為傳承基業的人,他在面臨困境的時候,理當做出取捨。
更何況,祖父是知道她傾慕蕭錯在先,才有了促成這段姻緣的打算。
所以,別人怎麼看都無妨,她心裡曉得原委便好。
到了亥時,蕭錯還沒回來。如意醒來,翻了個身,睜著眼睛發呆。
裴羽有了倦意,想去沐浴歇下,卻又覺得自己離開之後,如意不免孤單,便收拾起手邊的東西,轉到它身邊,拉過大迎枕倚著,動作溫柔地撫著如意的背,想等它睡熟之後再走。
只是沒想到,過了沒多久,自己先睜不開眼了。
先打個盹兒,等會兒就喚人備水沐浴。這樣想著,她撫著如意的背,闔了眼瞼。
過了亥時,蕭錯回到府中,踏著秋夜清寒的月色回到正房。
值夜的小丫鬟、婆子連忙行禮,周身透著忐忑不安。
「備水。」蕭錯交代一句,進到室內。
東次間裡,炕桌上點著明燈。
裴羽倚著大迎枕,睡在大炕外側,手臂鬆鬆地搭在如意身上。
如意看到他,搖了搖尾巴,想要起身,卻被裴羽摟的更緊。它因此猶豫,之後居然就乖乖地躺好,不動了。
蕭錯訝然失笑。
只是,如意不知道,她入睡之後就不會輕易醒來。
睡覺那麼不老實,居然沒亂動掉到地上——蕭錯有點兒為她慶幸。
他將裴羽的手臂移開,指了指門口,拍拍如意的頭,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去睡吧。」
如意搖了搖尾巴,慢悠悠地跳下地,翹著尾巴無聲無息地出門。
蕭錯打量著裴羽。沒蓋被子毯子,她居然也睡得很香,憨態可掬。
他探出手去,想拍裴羽的面頰喚醒她,手到了她近前,卻停下來,遲遲落不下去。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他擰了眉。
就該喚醒她,最起碼要讓她換身衣服,別沾著如意的毛就歇下。
是這麼回事,但他就是遲疑著。
他從來是果決的做派,可這兩日,一再遷就她。
這情形,他牴觸,從未想過,自己會為一個人改變。
可是,這也算不得什麼吧?只是微末小事。
但是,改變、影響人的,通常就是這種小事。人一生能有幾件大事?
壞習慣應該是在意識到的時候就戒掉。
他不希望因為任何人改變自己的處事原則,甚至害怕她成為全然改變自己的源頭。
可是,她是自己結髮的妻子。若有改變,也該是只針對於她吧?
他不自覺地開始跟自己較勁。
第009章
蕭錯很快從矛盾的心緒中掙脫出來,看著自己遲疑而尷尬地懸在她近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