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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好點兒。」蕭錯道,「找幾個妥當的人,把藍氏送回她的住處,花點兒銀錢收買個人,知會崔家老五。」崔振遲早會知道,但是,能晚一日是一日吧。他反正是怎麼想怎麼彆扭——日後居然要跟崔振來一出恩怨分明的戲,荒唐。
「是。」管家匆匆而去。
按理說,崔振不應該不在意藍氏的安危,如何都不該出這種事,事實卻分明是他不聞不問所致。
怎麼回事呢?蕭錯懶得深思,喚如意:「走,回正房。」
第068章
炕桌上擺著杏仁佛手、合意餅、冰糖核桃等點心。
裴羽和阮素娥一面享用茶點一面敘談。
阮素娥是真不想早早回家,又見裴羽並不反感關於阮家的話題,便將親耳聽崔家姐妹說過的一些事講給裴羽聽:
「最早她們說起藍氏的時候,張嘴閉嘴的賤人,要麼就是說『那個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那時候,文安縣主也有在場的時候,與我一樣,因著好奇,便要姐妹兩個細說由來。
「藍氏在崔家姐妹眼裡,興許還不如房裡一個丫鬟有分量,並不瞞人,把那些恃強凌弱的事兒當笑話講。
「在她們嘴裡,篤定藍氏使了手段勾引,崔四公子才動心的——以前不懂事,我是真的沒疑心過。直到如今才看出端倪——崔四公子哪裡是那種輕易與人調笑的性子?他怎麼能容得跟前的女子跟他耍手段?他不算計人就不錯了。況且,要不是對藍氏情真意切,何苦到如今都孑然一身?
「只是可惜,我這看戲的外人慢慢都明白了,崔夫人和崔家姐妹卻看不穿這一點。到底還是門風不正,太自以為是——崔夫人真就是那種能毀三代的貨色。
「當初崔四公子離開京城去南疆的時候,是要她們母女三個稍稍照顧藍氏,可她們呢?擺明了就是得空上門找茬。
「藍氏父親飽讀詩書,她母親也是才華橫溢之人。有些與藍家相熟的門第,便請藍太太幫忙教閨秀讀書識字,不管如何,總算能養家餬口。可在後來,崔家母女三個想把藍氏逐出京城,出面斷了藍太太這營生——比起落魄之人,誰會開罪南疆總督的家眷?
「再往後,藍太太母女兩個沒法子了,只得給繡鋪做些針線活餬口。就是那樣,崔家母女都容不得,又是一番阻撓,說這是崔四公子的意思——想起藍氏就厭煩,要讓她滾出京城眼不見為淨。
「藍家祖籍就在京城,離開京城舉目無親,不是自尋死路麼?之後,她們一度淪落到了要給人洗衣漿裳的地步。藍太太經不住長期勞累,臥病在床的時候,藍氏去請大夫,崔家的人竟守在門口,惡言惡語地把大夫趕走……
「藍氏為著生身母親,實在是沒法子了,找到崔府去見母女三個,在垂花門外跪了很久。見到崔夫人的時候,藍氏什麼也沒說,只將與男子私定終身的婚書拿給崔夫人看。
「之後沒多久,崔夫人便去了南疆,崔家姐妹也是京城南疆來回走,瞧著藍氏已經換了婦人裝,這才不再往死里禍害人了。興許到底是怕鬧出人命來,對崔家的名聲有影響吧?」
阮素娥說完這些,悵然一笑,「期間的枝節,我了解得並不清楚,想來那藍氏也是個性子烈的——若真是個任人揉圓搓扁的,也不會招致那母女三個這般的痛恨、刁難。」
只是因為一個男子,落得日子窘迫、母親有病不能醫的地步,到末了,更因形勢所迫與別的男子私定終身,自此成為別家媳。
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些。
裴羽輕輕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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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蔭巷,一所尋常的小院兒。
崔振緩步而入。院子裡打掃得乾乾淨淨,窗花、春聯喜氣洋洋的紅色很是奪目。
春聯上的筆跡他最是熟稔,出自她手。
他撩開帘子,步入堂屋。
藍月宸坐在北面牆下的座椅上,隨著門帘一晃,展目望向他,只一刻,便收回視線。
崔振步子停滯片刻,細細打量著她。
荊釵布裙,不施粉黛,面色蒼白,周身透著疏離、冷漠。
他記憶中的女孩,聰慧流轉,艷不可擋。而在如今,一身的寂寥、清寒氣息。什麼都不需說,便已將人拒之千里之外。
要說話,便是傷人的。
那晚,他與她對望良久。
末了,她走到他近前,語氣漠然:「是我自甘下賤,何須遷怒旁人?」
「你本不需如此。」他說。
她不動聲色,「誰還沒個眼瞎的時候?你看錯了人。」
「……」
「你若還是我識得的那個要臉的人,離我遠些。」
「……」
「要我這條命,直說便是。太容易,不需勞煩你做文章,把你那些走狗牽回去。」她說完,轉身回往茶館,手裡握著的匕首,閃著微弱的森冷的芒。
她寧可一死了之,也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牽扯。
他到今日在盛怒之後才明白,她其實是死不起的人。還有體弱多病的母親需要她侍奉,她一向是最孝順的人。
不為此,她何須忍受這麼久的艱辛、卑微。不怕死的人,偏生很多都是死不起的人。
此刻,崔振沒再上前,站在原處,喚無塵進門,對藍月宸道:「日後諸事,他會給你妥善安排。」
藍月宸張口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