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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彎了彎唇,眼中卻無笑意,「季三公子此刻可已離京?侯爺心裡痛快了沒有?」
蕭錯濃眉輕輕一揚,「他也值得我留心?」
「自是不值得。」裴羽坦誠地看著他,「我只想要你給我一句準話:他到底是因為不堪用、品行不端才斷送了前程,還是因為他在你面前說的那些與我有關的話。」
「這重要麼?」蕭錯颳了刮她的鼻尖,「事情過去了,不提了。」
「我覺得很重要。」裴羽的眼神真摯,卻多了一絲清冷,「十年寒窗苦讀才考取了功名,結果,因為開罪了你濟寧侯,便被打回原形——他是有錯,但真錯到這種地步了麼?你給他個教訓即可,貶職、外放都可以,為何要把事情做絕呢?這對於一個文人來說,是生不如死。」
蕭錯眼神里的暖意、唇畔的笑意,隨著她的言語一點一點消散,他站起身,緩步走向寢室,「給人留餘地的手法,我會,可這件事不同。」到了帘子前,他回眸望向她,「我喜歡的東西,有時我會割愛讓給別人。但你不一樣——我喜歡的人,容不得任何人覬覦。」語畢,撩簾進了寢室。
喜歡二字,她盼了那麼久,他終於說了,卻是在這種情形下。
裴羽望著輕輕搖晃的門帘,失了神。
他的情意,她願意用畢生的付出、等待去換取,可他處世這樣霸道決絕的方式,實在是叫她心驚、齒冷——如果哪一個哥哥也不慎激怒了他,他也這般對待的話……這一點,讓她一想就心驚膽戰。
「阿羽。」他喚她。
「嗯?」裴羽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卻坐著不動。
「進來說話。」
「哦。」裴羽仍是應聲,仍舊不動。就是懶得動,心裡百轉千回,壓得她只覺疲憊。她想理清楚思緒,跟他細說,要他承諾來日這般的火氣不會殃及兄長,偏又如何都理不出個頭緒。
片刻後,換了家常穿戴的蕭錯轉回到她面前,看著神色迷惘的她,輕輕嘆息一聲,「你想為季興楠求情麼?」
「是,也不是。」
蕭錯神色有所緩和,在她身側落座,握住她的手,「仔細說說。」
第075章
「不是要為季興楠求情。」裴羽輕聲強調道,「你回來之前,我已知曉他的事情,畢竟是皇上親口發落的他,我怎麼敢有那種心思。」
「嗯。」蕭錯頷首,「說下去。」
「我只是在想——」裴羽望向映著淺淺霞光的窗紗,語速很慢,要一面梳理思緒一面講述,「這件事因何而起,還想到了二爺、三爺。的確,他們都犯了不可原諒的錯,季興楠沒資格對你的家事指手畫腳,更不該動輒與人詬病於你;二爺、三爺更不需說,他們觸犯了你的底限。我都知道,真沒認為你做的不對,二爺、三爺的事情,我是完全認同的,甚至一直為你惱火他們。我只是……」她側頭凝視著他。
蕭錯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怕你生氣。」她很沮喪地看著他,「怕我想的這些,是不該我置喙的。」要說出來很容易,只是面對著他——在清晰地領略、認識到他的殘酷之後,她害怕,真的怕。
「這不是說閒話呢麼?」蕭錯笑著攬住她,下巴摩挲著她的額頭,「只管說,我何時跟你有過脾氣?考慮周全些,你說完之前,我不打斷你。」
他親昵的舉動,讓裴羽放鬆許多,她娓娓道:「今日,是五哥過來,跟我說了季興楠的事情,提點了我幾句。我都記住了,知道日後要恪守規矩,離以前相識的男子遠一些,避免再有這種事情發生。
「我送五哥出門的時候,看著他走遠的時候,心裡特別踏實。因為我知道,平日裡,若有個什麼事,五個哥哥都一樣,會處處為我著想,會時時提點我,避免我在你面前行差踏錯。我有這幾個一心為我的哥哥,日子還有什麼可愁的?
「但是,回到房裡之後,忽而又想,假若有一日,你我生了罅隙,他們護著我已經成習,真到那時候,就算是我錯了,恐怕也會與你據理力爭。
「我不敢保證,他們在氣頭上會說出怎樣的話、做出怎樣的事。而你呢?若到了那地步,他們的遭遇,會不會一如先前的二爺、三爺和今時的季興楠?」
她說到這兒,語聲停了停,語氣變得很是悵惘,「我的話不好聽,所以不敢輕易說出口——有二爺、三爺在前,我五個哥哥於你又遠了一些,在你心裡,真被觸怒,怎麼對待他們或許都是應當的。可在我這兒不一樣,二爺、三爺以前與我再熟稔,那也是一般的情分,我心裡最在意的還是寵愛我多年的親人。
「試想,如果有今日遭遇的是我哪一個哥哥,我說不定已經下跪求你或是與你翻臉爭執了。
「哪一個親人,在我心裡的分量,與你都是不相伯仲的。
「所以我就想,你的手段能不能和緩一些。
「都說出嫁從夫,但是,要我這輩子出嫁之後就只向著你,不在意娘家,那是不可能的。娘家不曾虧欠我,養育之恩、寵愛之情,是我一輩子都報答不完的。
「心裡只有夫家、枉顧娘家的女子,真的就是賢良淑德麼?那到底是勞什子的婦德,還是根本就是奴性使然?
「所以,我甚至想過要求你,來日若是哥哥他們冒犯了你,請你網開一面,可又知道,那於你,大抵是不能夠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