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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之後,有個多事的親戚給他測了測八字,說他命里多災難,怕是難以活過第一輪壽數,若是能活過去,必能光耀門楣。
這種事,任誰都願意聽好話,他雙親聽了之後,膈應得厲害,便又請高僧、老道給他算命,得到的說辭居然跟那個混帳親戚大同小異。
是因此,父親給他取了「錯」這個名字——多災多難的八字是錯,若半路夭折,來人世一場亦是錯,平白惹人傷心罷了。
裴羽聽了,笑,「這樣的經歷在前,你竟然深諳奇門遁甲,也是一樁奇事。」
奇門遁甲入門之前,要讀懂看通易經,兩者融會貫通之後,尋常人口中的算命、看風水於他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尋常人都曉得這些,有些門第正是因為此類原因,才不讓膝下兒女接觸這類學問。而他小時候,一定被算八字的事情影響,難得的是他心無芥蒂。
蕭錯隨之輕輕一笑,「凡事都是利弊並存。」
因為親人有意無意間營造出的氛圍,有那麼一些年,他常有一種急迫感,總想趕在無常落到自己頭上之前完成心愿——小時候的心愿是要個文武兼備的人,年少時的心愿是報國殺敵,成名前後的心愿是真正了悟易經、奇門遁甲。
最後這個心愿,恰恰是永無邊境、趣樂無窮,只要他願意,幾十年的時間都未必夠用。
如今回首來時路,他的經歷看起來複雜,其實很簡單,心愿、目的不外乎就是那些。也因此,另一種角度來講,他是稀里糊塗地過了這些年:感覺與自己無關的人與事,根本不會留心,轉頭就忘——他在以前,一向都認為這是一種福分,心裡清淨,日子就清淨。
直到這兩日,他才不再這樣認為。不記得一些人,等同於埋下禍根。
他收斂起漫無邊際的思緒,開玩笑,「幾時落魄了也不用愁,大不了擺攤兒算命看風水。」
裴羽忍俊不禁。
兩個人說了一陣子話,一同起身洗漱。
裴羽特地去院中看了看,只見如意的小房子裡空空如也,兩個小傢伙居然起了大早出去玩兒了。
真是,起碼吃飽喝足再出去啊……現在見它們怎麼比見蕭錯還難。她暗自嘀咕著。
用過早膳,一如平日,蕭錯去外院書房,裴羽忙碌內宅的事情。
裴羽親自寫了帖子,喚來周媽媽:「交給回事處,儘快送到五軍大都督府,交給文安縣主。」
周媽媽稱是而去。
等待文安縣主回信的期間,成國公府有人送來帖子:成國公夫人下午想到蕭府一趟,問裴羽得不得空。
裴羽現在就沒有不得空的時候,當即道:「幾時過來都好。」若是仍然話不投機,便還是請成國公夫人去看二夫人,沒什麼好迴避的。
中午,文安縣主那邊有了回音:下午就來蕭府。
蕭錯要帶著護衛出門一趟。臨走前益明來內宅傳話:「侯爺說會儘早趕回來,另外,夫人見文安縣主的時候,讓甘藍、水香在場。文安縣主曾經習武。」
裴羽欣然點頭,「知道了。」
她今日沒有午睡,時間用來謄錄古氏的供詞。
未時,如意和吉祥回到府中,也不知大半日跑去了什麼地方,渾身髒兮兮的。但這對於它們來說是小事,餓了才是大事,進到正屋的院落,相形跑到如意的窩前,先喝水,之後就看著飯碗哼哼唧唧。
裴羽聞訊便高興地出門看它們,見這情形,忙親自去小廚房給它們端來清蒸小排骨——這是吉祥最喜歡吃的,如意倒是不挑食,給做什麼就吃什麼。
吉祥仰頭看了看裴羽,高興地搖了搖尾巴,隨後才低下頭去大快朵頤。
益明、清風隨後而至,向裴羽稟明來意:等它們吃飽之後帶去外院洗澡。
如意是叫人省心的,吃完之後就跟著清風去往外院。
吉祥卻懶得動彈,吃飽就要進窩裡睡覺。
益明不准,上前去攔住它,「這都髒得沒法兒要了,你拐著如意往哪兒鑽了?快。」
吉祥索性躺在廊間耍賴。
益明又是氣又是笑,半拖半抱地把它帶到天井,它這才認了,耷拉著腦袋跟著往外走。
裴羽在一旁觀望著,滿心的笑意。
過兒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文安縣主過來了。
裴羽帶上甘藍、水香去見人。一早就吩咐下去,正房、聽風閣都燒上了地龍,室內氛圍暖融融的。
文安縣主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身形高挑,玲瓏有致,容貌艷麗,與身上玫紅色的衣裙相得益彰。她笑盈盈地與裴羽見禮,給人很親切柔和的感覺。
裴羽心裡自然是有些意外的。先入為主的緣故,她是把文安縣主當做小瘋子來看待的。
落座之後,文安縣主看著大花瓶里大束香花,深深呼吸一下,愜意地笑道:「在濟寧侯府住著,日子該是特別舒坦。」
裴羽一笑置之,喚甘藍上茶點,又抬手示意水香。
水香將裴羽謄錄好的供詞交給文安縣主。
裴羽和聲道:「給縣主下帖子,便是為著這份供詞。縣主請過目。」
「猜得出。」文安縣主一目十行地看完供詞,問道,「濟寧侯已然知曉?」
「對。」
「好事啊。」文安縣主遣了自己帶來的丫鬟,語氣坦率地道,「既然你們已經知情,不妨仔細算算這筆帳。成國公府荼毒人命一事,你們想要鬧上公堂麼?實不相瞞,我手裡也有古氏母女兩個的供詞,一直懶得幫她們送上公堂罷了。不想讓蕭府姻親出醜的話,要勞煩濟寧侯和夫人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