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頁
蕭錯只是一笑。
用飯到中途,常洛來尋簡讓,有要事,就在樓下等著。
簡讓喝完一杯酒,匆匆起身,「改日再請你。」又去拿錢袋子。
「走你的吧。」蕭錯擺手讓他走人。
「成,下回再找補。」簡讓邁步出門。他並沒隨手帶上房門的好習慣,所在雅間的門大敞大開。
蕭錯也懶得喚人關門,橫豎自己等會兒也該走了。
過了片刻,季興楠端著酒杯走進來,面上掛著淡淡的發涼的笑,「先前聽說侯爺在此,我還不相信。想著這兒是尋常門第才會光顧之地,侯爺怎麼會有這等雅興。」
蕭錯推開碗筷,看著他,直覺是這人已經有了七分醉意,「有話直說。你們這種人的所謂客套,在我看來都是廢話。」
季興楠一笑,「兩路人,我明白。」他自顧自落座,「有一事不明,要請教侯爺。」
蕭錯看著他。他不想再重複一遍「有話直說」。
幸好,季興楠並沒再囉嗦,直言道:「有不少傳言,都說侯爺當初娶裴大小姐進門,是為報答裴府幫你照顧手足幾年之久的恩情,侯爺怎麼說?」
「與你有關?」蕭錯語氣淡漠。
「侯爺不說,那我就暢所欲言。」季興楠道,「我以為,即便傳言屬實,侯爺既然已經娶了裴家女,便該時時處處善待。假如所謂報恩只是將人娶進門,那又是何苦來?你真不怕被文官的唾沫星子淹死?」
蕭錯牽了牽唇,眼神很是不屑。部分文官最讓武官不屑的地方就在這兒:整日裡盯著別人的家事,上到盯著皇后的肚子有沒有可能再傳喜訊,下到盯著尋常命婦有沒有被夫君責難——以求詬病皇上不在意子嗣艱難,詬病別人德行有失治家無方。
季興楠的神色轉為冷凜:「自然,侯爺是什麼人物,何時在意過別人的說辭?可有一點你別忘了,裴家與你息息相關,你委屈了他們的掌上明珠,他們又是於你有恩情的人,待到日後,能容著你?即便他們不知情,也會有人告知。若實在無心善待,何不早些放手?」
這就是明打明地威脅了。背後意味的是什麼,太容易猜到。
言官的詬病詆毀,是他不會在意的。但是,覬覦他的女人,便是他絕不會容著的。
無心善待、早些放手——眼前這混帳是怎麼得出的這種結論?
這一番理直氣壯的指責又是因何而起?——關心則亂?那這混帳對阿羽得在意到了什麼份兒上?
蕭錯目光一沉,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極為平靜、漠然:「自毀前程,何苦。」
季興楠卻是玩味的一笑,「你敢毀我前程?」
出身寒微,意味的便是出身最為清白,而且他與裴家幾兄弟和蕭家兄弟二人交好。有恃無恐,情理之中。
蕭錯唇角上揚,笑得冷酷:「三日後見分曉。這三日,你可以上摺子彈劾。若再有一句關乎我家事的言語——死。」語聲停了停,他眼中寒芒四射,「可要賭這一局?」
第074章
季興楠嘴角翕翕,一時間說不出話。
他看得出,蕭錯起了殺機,那般森冷的氣勢,讓他脊背直冒涼意,讓他莫名覺得自己渺小無力。
他到此刻才知,自己與阿羽的夫君,真的是兩路人。
尋常在一些場合見到蕭錯,只覺得不過是個風采照人的俊美男子,面如冠玉,一雙手分外白皙,渾似個神色清冷的富貴閒人。
由此,他便與諸多同僚、學子一樣,相信蕭錯不過是運氣太好,入了皇帝的眼,這才有了所謂的戰功赫赫,所謂的不要命的名聲——自古沙場上的將領之中便有不少文弱書生,只要用兵得法,或是絕對遵從主帥的命令,便能帶著麾下將士得到戰功。
質疑的時間久了,便相信了平日裡一些本是揣測的言辭。
待到阿羽嫁給這個人之後,心頭的不甘、不忿更重。
十二那日,他去見阿羽,在路上便遇到了回返前院的蕭錯。見到她眼睛紅紅的,分明是哭過的樣子。
他沒辦法往好處猜想。
回到家中,有用的沒用的都想到了。
想到了阿羽自嫁入蕭府便是守孝、纏綿病榻;想到了蕭錯那個慣於偷閒躲懶的人在去年倒是勤快至極,請假留在家中的次數極少。
這般的情形,如何能夠舉案齊眉?
阿羽是單純嬌柔的女子,蕭錯則是清冷寡言的面貌——坐在一起能有話說都不容易。
越想越是心焦。次日,他便命人去收買蕭府府內外的下人,打聽蕭錯夫婦二人的日子是個什麼情形,得到的回應如出一轍:銀錢招收,關乎府里的事是一字不漏。
若真沒有值得隱瞞的事情,下人們何必齊齊裝聾作啞,還不是得了蕭錯的吩咐?
便愈發地擔心阿羽的處境,認定她是嫁錯了人。
他沒可能規勸阿羽什麼,只能利用別的事情敲打蕭錯,讓蕭錯起碼能夠善待阿羽。
可現在……
他似乎是弄巧成拙了?
蕭錯分明是凡事都在公事上算帳的做派,萬一真有斷了他前程的能力,甚至連累裴家……
他不敢再想下去。
回過神來才發現,蕭錯已經離開,留下了一塊碎銀子、一張銀票。
夥計走進門來,招呼一聲,拿起銀子、銀票,眉開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