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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已經浮現出淚光,但她倔強地忍耐著,執意不肯讓淚珠掉落。委實可憐兮兮。蕭錯站起身來,放開她的手,改為環住她身形,輕拍著她的背,「誰沒個有口無心的時候?」
裴羽低下頭,緩緩地深深地呼吸著,竭力讓自己心緒恢復平靜。
蕭錯轉而撫了撫她的臉。
裴羽沒好氣地別開臉,盡全力讓自己的語氣如常:「侯爺若是沒什麼吩咐,妾身就回房了。」
語氣平靜柔和,小臉兒卻繃得緊緊的,隨時想咬他一口似的。蕭錯自知不應該,可就是覺得有趣,心生笑意,「有事。」繼而轉身,將她安置在太師椅上,自己則倚著桌案與她說話,「說來聽聽,怎樣才能消氣?」
裴羽不情不願地坐在太師椅上,鼓著小腮幫生悶氣,不肯理會他。
「你啊。」蕭錯語帶笑意。
她要氣死了,他倒高興了。裴羽瞪著他,忍無可忍,豁出去了。
蕭錯笑意更濃,雙手捧住她的臉,揉了揉。
裴羽用力推開他的手。
蕭錯斟酌著怎麼解釋,很快打消了這念頭。說來只是小事,期間心緒卻是七拐八繞,做不到對她細說。
所謂的不准她碰他,是想與她維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再遠,是對她的虧欠;再近,是他所牴觸的。
他思忖片刻,轉身取來一個白瓷茶杯,親手給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喝茶。」
這是委婉地道歉,認錯的話卻是不肯說。而她想要的,是後者。
裴羽接過茶杯,啜了一口,放回到書桌上,「多謝侯爺抬愛。」繼而從容起身,「妾身還有事,回內宅了。」
這樣的言語,意味著還沒消氣。但這時候肩背的疼痛讓他的手臂都要失力,腦筋一根根擰到了一起,想不到還能怎樣,便頷首一笑,「有話晚間再說。」
誰還要跟你說話?裴羽腹誹著,舉步出門。
外面雨勢蒼茫,空氣潮濕寒涼。
裴羽從半夏手裡接過雨傘,快步走出書房院。
回到正房,裴羽見如意居然坐在廳堂門外,見到她便站起身來,搖了搖尾巴,心頭一暖,情緒有所緩和。
「是在等我嗎?」裴羽笑著走過去,俯身拍拍如意的頭,「跟我回屋?」
如意真就跟著她到了東次間。
裴羽心裡好過了不少。到底,房裡還有一件讓她分外順心的事情。
她換了身衣服,坐到大炕上,抓緊算帳。要趕緊把帳算完,交差之後,再不自尋麻煩搭理他。
真是受夠了。
為此,裴羽把別的事情都放下,只著手這一件事。傍晚的時候,想起他那句「有話晚間再說」,考慮到他可能回來用飯,便讓小廚房的人提前給自己下了一碗麵,吃完之後,繼續忙碌。
到了用飯的時辰,蕭錯回來了。裴羽吩咐丫鬟在西次間擺飯,又讓半夏告訴他,自己已經吃過了。
蕭錯微不可見地揚了揚眉,沒說什麼。
房裡的丫鬟都察覺到裴羽的不對勁,因此提心弔膽的。為他回房滿心喜悅的,只一個如意。
蕭錯獨自用過晚飯,因為病痛之故,早早沐浴歇下,借著燈光看書。
很明顯,如意每晚看到他回家才踏實。這晚並沒在正屋久留,乖乖地陪了裴羽一陣子,便回窩睡下。
蕭錯看書期間,自東次間傳來的算珠響聲清晰可聞,過了亥時方停息。
這是忙完了,該歇下了。可是,過了一刻鐘之後,他也沒見她回寢室,東次間的燈卻熄了。
蕭錯起身下地,去了東次間,所見情形讓他啼笑皆非——她已經在大炕上睡下。
他點亮六角宮燈,沒轍地笑著,看著裹著錦被側躺著的女孩。
「沒完了?」蕭錯撫了撫她的額頭。
裴羽還沒睡,答非所問:「妾身已命人把帳冊交給清風,侯爺明日便能看到。」
「……」情形比蕭錯料想的嚴重。他思忖片刻,「等我片刻。」隨後回到寢室,片刻後返回來,在放在大炕另一側藤蘿里翻翻找找。
裴羽看著他,心說他該不會是在夢遊吧?——藤蘿里放的是針線,他在那裡邊找什麼?
蕭錯找出黑色的絲線,抽出幾根,用了些許力道拉扯一下,見很是柔韌,便剪出一段。末了,用絲線把拿回來的戒指繫上,轉回到她近前。
「……」裴羽茫然。
蕭錯微笑,「幫我戴上?」
這算什麼?他收下戒指就可以了麼?她是為這個生氣麼?裴羽扁了扁嘴,拿過戒指,隨後,手藏到錦被裡面。
蕭錯無聲地嘆了口氣,「坐起來說話。」
偏不。裴羽索性翻身,闔了眼瞼。她是真豁出去了,他要是發火也隨他去。他要總是這樣的話,她遲早會氣死。
蕭錯掀開她的錦被,將她撈起來,打橫抱著走向寢室。
一氣呵成的動作,讓裴羽猝不及防,不自主地低呼出聲,「你這是做什麼?!」誰說的不准她碰他的?
蕭錯逕自到了寢室,將她放到床上,不等她起身,已給她蓋上錦被,在床畔落座,用手按住她,「有話就說清楚,獨自生悶氣又是何苦來?」
「說什麼?」裴羽語氣透著無力,她不能接受的是他處事的態度——憑什麼總是她動不動就認錯?憑什麼他就從不肯有一句正經認錯的話?她就是再喜歡他,也不能總遷就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