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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聽到這番話,此刻之前懸在心裡的一塊石頭落地了——藍氏所謂的已經嫁人,是假的,與她裝作夫妻的,原來是一女子。藍氏與崔振的情緣中,從來未曾有男子介入,崔夫人所言,足證其清白。
至於什麼罪臣之女,裴羽才不會相信,聽聽就算了——藍氏上有母親要服侍,心裡有著意中人——若是移情別戀,何苦用這方式苦守到現在?她是看重親情的人,所以特別能理解藍氏,便愈發篤定,藍氏根本不可能冒險行事,那女子至多是與她境遇相仿的苦命人。
但是……等等。
裴羽腦筋飛快地轉動起來。崔夫人為何要跟昭華長公主說這些本不該提的事?甚至於,方才所說每字每句,都該是關起門來都怕人聽到的崔府密辛,可她並未壓低語聲,甚至於還拔高聲線——這還是那個以前人人稱讚端方穩重的崔夫人麼?
崔夫人是故意的。
崔夫人並不知道她已有喜,在這前提下,篤定她今日會前來參加韓府的洗三禮,要知道她何時出門、何時進到韓府,很容易——她是來道喜的,怎麼會輕車簡行?不要說崔家的人,便是一些街頭百姓,都知道她幾時離府去往何處。
崔夫人那番話,是說給長公主的,亦是說給她的。本意呢?要借她們之口宣揚出去,讓人們都知道崔振鬼迷心竅看中了一個下賤且有罪的女子。
不,不應該是這麼簡單……裴羽按了按眉心,直覺告訴她,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由,只是,她想不出。
這是應了一孕傻三年的俗話麼?她無聲嘆息,愁煞人了。沮喪之時,有清脆的充斥著歡悅的女子聲音入耳:「姐姐,姐姐!我來看你和小外甥了!」
是舞陽公主。
昭華長公主悠然笑道:「快進來。」
裴羽在這頃刻間,想通了一切,唇角緩緩上揚,形成了至為愉悅的弧度。
昭華長公主喜得貴子,洗三禮這日,她與舞陽公主都是不論早晚一定會前來道賀的人。
崔夫人了解到她們的行程之後,選了一個最恰當的時機面見長公主。此刻看來,是完全相信舞陽公主傾心於崔振的說辭。
這才是關鍵。
唯有篤定這一點,崔夫人才敢冒著對長公主不敬的罪名急急趕來,例圖得到一個她濟寧侯夫人未走、舞陽公主到來的看似最恰當的時機。
很明顯,她得到了。
在崔夫人看來,這一步險招,是進退皆可達到目的的天賜良機,不過時間長短的差別而已——舞陽若是為意中人斡旋,當即就會給出承諾、搭救意中人;若是舞陽優柔寡斷,還有昭華與濟寧侯夫人散播出自崔家人口中的流言蜚語。
舞陽若伸出援手,定會有激進之舉,讓崔振尚公主。相反,還有蕭家、韓家落井下石——並不能造成多大的影響,不過是逼著崔振在流言重壓下對藍氏頹然放手。
若非不知其中最重要的環節,處在局外人的位置來看待崔夫人今日謀算,勉強稱得上是算無遺漏了。
只是可惜,她將別人視為掌中棋子的時候,卻漏算了人心,並且,不知自己那點兒格局,在外人看來,唯方寸天地而已。
韓越霖、蕭錯都是這京城消息最靈通的人之一,且都是年紀輕輕卻已老謀深算之人,若是看不出崔夫人那點兒盤算,他們在朝堂行走豈非是笑話?明明知道,卻並未阻攔崔夫人,意味的不過是篤定各自的髮妻不會受到影響。
最關鍵的是,皇后就在外院書房。
第81章 |081@
舞陽公主走進室內,看到跪在地上的崔夫人,微愣之後笑問:「這是怎麼回事?」
崔夫人已是淚眼婆娑,不等昭華長公主出聲,便膝行到舞陽公主跟前,言簡意賅地說了說崔振的。
用意已是再清楚不過。
昭華長公主微揚了唇角,指了指近前的座椅,示意舞陽公主落座。
舞陽公主唇畔的笑容並未消減,只是望向姐姐的時候,神色有點兒窘迫。這是她自己折騰出來的後續麻煩。
崔夫人垂淚道:「公主殿下,您救救妾身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好不好?」
昭華長公主則吩咐貼身丫鬟到近前,微聲交代一句,又喚人給舞陽上茶點。
舞陽公主斂目沉思,從丫鬟手裡接過茶盞的時候才出聲道:「要我救崔振?」
「他只是被那賤人使手段迷了心智……」
「這種話,別在我跟前說。」舞陽公主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招人煩。」張口閉口喚人賤人的貴婦,她還真是沒見過幾個。
「是是是,公主殿下教訓的是……」
舞陽公主再度打斷了崔夫人的話:「我只是一個外人,焉能管你崔家的家事。」她諷刺地笑了笑,「即便是我曾求太后賜婚,可那已成過去,並且崔四公子已經當眾回絕。我便是再不懂事,也要顧著太后娘娘與皇兄皇嫂的體面,再不會重提舊事。你也如此,日後再不要提及。說心裡話,我不能將崔振怎樣,想要刁難你,卻是易如反掌。」
「……」所聽聞的言語,與自己所想像的大相逕庭。舞陽話里話外,是一點兒為崔振心焦的意思都沒有。
「你那個兒子,想來著實叫人心生寒意。」舞陽公主語氣不冷不熱的,「當眾賜婚這等榮耀他不屑,卻利用這件事促成了手足三樁親事。不論怎樣,他可是一點兒虧都沒吃,得到了諸多好處。這樣的人,也罷了。」這一點,是讓她最為沮喪的:本意是要難為崔振,結果呢?人家裡子面子都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