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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聽你的。」裴羽綻放出璀璨的笑容,把藥碗接到手裡,慢吞吞喝完。
小柜子一角擺著一碟子窩絲糖,蕭錯拿起一塊,把糖紙剝開,送到她唇邊。
裴羽就著他的手把糖含到嘴裡,過了片刻,看著他笑開來,眼裡似是落入了星星點點的陽光,瀲灩生輝。
笑什麼笑?吃塊糖就能那麼高興?至於麼?蕭錯腹誹著,起身去更衣。
裴羽躺回到床上,片刻之後,璀璨的笑容漸漸收斂,直至全然消散。
她與他的這段姻緣,娘家是無意中成全了她,但也有著挾恩圖報之嫌。
蕭錯年少時,雙親先後辭世,留下了他與二弟蕭銳、三弟蕭錚,蕭家旁支不肯出手幫襯。那時候,是裴家念著舊情,將蕭銳、蕭錚接到府里照顧了幾年。
去年冬日,蕭家已成為京城顯赫的新貴,裴家則是風雨飄搖。她的祖父心焦之下病倒在床,蕭家三兄弟時時前去探望。祖父在這時候提出意欲與蕭家結親的意願,要蕭錯儘快娶剛滿十四歲的她進門。
蕭錯聽了,只是說要當面問問她願不願意。
那日見到他之前,她並不知曉原委——父母疼愛她,不想她說出違心之語。
蕭錯單刀直入,問她:「你願意嫁我麼?」
她先是驚訝,之後面頰燒得厲害,鄭重思忖片刻,還是順著心跡點頭,「願意。」
「那就好。」
她念及病重的祖父,傻呵呵地問他:「這是為了沖喜麼?」
他沉默片刻,給了她一個和煦的笑容,「不要胡思亂想。」
她卻因此有了清晰的預感,一向寵愛她的祖父已病入膏肓,幾欲落淚。
婚事就這樣定下來。
今年二月,她嫁入蕭府,做了濟寧侯夫人。
可是,祖父並沒能因此好轉,三月初,撒手離世。她傷心得不行,又因自幼底子單薄,大病一場,需得悉心將養,到現在也沒痊癒。
而蕭錯那邊,新婚當夜都不曾碰她,之後只在每月初一回內宅見見她,吃一餐飯,歇息一晚。下半年,她病情見好之後,他命幾位管事幫著她打理內宅諸事,讓她順風順水地接過主持中饋的權利,其他的,一切照舊。
祖父離世已有半載,想來仍是傷心,可她也明白,不能再一味縱容哀思,要把眼前的日子過好。
只是,如無意外的情形下,她與蕭錯一個月才見一次,這樣怎麼能夠過得順遂無憂?他能記得她的模樣已是難得。
往好處想,她可以認為,他是因為她還未及笄的緣故,全把她當做小孩子來對待;往壞處想,她完全可以認為,他根本就覺得她可有可無,只把她放在內宅當個擺設。
要知道,她自十來歲起,他冷酷冷情的名聲便已無人不知。他的不近女色在一些人看來,不是因著潔身自好,而是因著根本無心女色亦或兒女情長。
所以,裴羽從不擔心蕭錯會納妾養外室,她擔心的是他對任何女子不屑一顧——包括她這個結髮妻。
所以,裴羽因著昨日他破了慣例不回來就寢,真的心慌了。
是為這緣故,她今日泄氣兼賭氣,做了甩手掌柜的,不理內宅事宜,更不願再服藥。
那些都是為著他的緣故,她才興致勃勃地去做去堅持,若是失了他,她根本就不需要像守著規矩一樣每日服藥,左不過是早一些或晚一些痊癒。
這一切的癥結,是她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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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一如蕭錯每次回來的情形:用飯,看書,沐浴更衣,在臨窗的大炕上歇下。
裴羽一直暗自氣悶著。
他怎麼都不問她不理會內宅事宜的事情?是以為她明日就會照常行事,還是打心底覺得她這個差事誰做都一樣?
再就是特別關鍵的一點:他為什麼不肯與她同床共枕?
她明明記得,新婚的前兩日,他都是與她同塌而眠。第三次共處一室,他以要看書到很晚為由,吩咐丫鬟在大炕上鋪好被褥,隨後成習。
這是不是嫌棄她?
嫌棄她不妨直說,用得著這樣委婉的方式麼?——真是難為他了,肯為她費這樣一番周折。
那邊的蕭錯熄了炕桌上的燈。
裴羽借著床頭的燈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氣鼓鼓的起身下地。
她到了大炕前,不管不顧地去扯下他蓋在身上的錦被。
蕭錯沒阻攔,只是坐起來,轉過身形,忍耐地看著她。
裴羽將錦被抱在懷裡,先是理直氣壯地與他對視,片刻後便敗下陣來,轉身看了看床榻,底氣不足地道:「那兒才是你的地方,回去睡……吧?」
第002章
蕭錯凝視著裴羽。
她站在柔和的燈光影里,長發水一般傾瀉,瓜子臉,膚色白皙瑩潤;漆黑的柳葉眉,大眼睛眼尾微微上揚,一管挺秀的鼻樑,雙唇如嫣紅的花瓣。
模樣倒是出落得更好看了。他想。
裴羽見他神色並無不悅,索性不等他應聲,將錦被抱回到床上。這時候,她聽到他下地的細微聲響,暗暗鬆了口氣。
蕭錯瞥過她穿著單薄寢衣的背影,吩咐道:「上去睡。」
「哦。」裴羽乖乖地上了床,到里側歇下,隨後見他親自鋪床,暗怪自己顧前不顧後。又見他動作利落,似是做慣做熟,便放下了那點兒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