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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笑出聲,「憑這種把戲就想挑撥我們,未免是痴人說夢。」隨即站起身來,對裴羽屈膝行禮,「大嫂,這丫頭是侯爺的護衛抓到的,她又是在內宅裝神弄鬼,並且出口污衊你,把她交給你處置最是妥當。有我在場,她說不定會繼續胡說八道,我就不給大嫂添亂了,先行回房。」
裴羽笑著起身,「回房歇息也好,但是不妨留下個丫鬟在一旁聽著。」二夫人相信她是好事,她卻不能因此毫無顧忌。
二夫人垂眸思忖片刻,頷首一笑,「也好。等會兒我交代紅梅幾句,讓她留在這兒。」又建議道,「對這種下人,大嫂也不必仁慈,該打就打,她若還是滿嘴瘋話,索性|交給外院的人。侯爺、二爺手裡的人,所知的刑罰不比刑部的衙役少。」
「這是自然。」裴羽頷首。
跪在地上的巧蘭聽了,臉色更顯蒼白。
親自送走二夫人,紅梅進到花廳之後,裴羽才對巧蘭道:「你說是我命人給了你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那麼你倒是說說:是何時何地何人給了你銀票,她是怎麼與你說的,當日穿的是怎樣的衣服;銀票隸屬哪家銀號,你拿到手的,是孤零零一張銀票,還是放在荷包里的;你將銀票藏在了何處,若是已經送出府,又是何時何地用什麼法子送出去的。你好生斟酌一番再回答,說錯一處,我便賞你二十板子。」
依然是柔美動聽的語聲、不疾不徐的語調、溫和如常的語氣。
而那樣一番話,是不該用這種態度說出來的。這其中的反差,在這情形之下,不能讓巧蘭不以為意,反而讓她的恐懼更重——她莫名覺得,裴羽已經把她當做死人來對待了,又或者,這個看似純真和善的侯夫人,視下人的性命為草芥。
靜靜站在一旁的紅梅,亦是為所見所聞暗暗心驚——剛剛被一個下人平白污衊,裴羽絲毫怒意也無,意態一如往昔的悠然自在。全然沒當回事。這是太沒心沒肺,還是城府太深?要說裴羽有城府,沒人相信。可是,沒心沒肺的人,如何說得出那樣一番話?
巧蘭低下頭去,飛快地轉動腦筋,希望自己能針對那些問題給出答案。但她心亂如麻,無法做到。隨後又意識到,便是心靜如水,亦是給不出妥當的答案,除非真的好意思胡說八道憑空捏造。半盞茶的工夫過後,她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裴羽認真地望著巧蘭,給她擺事實:「你生事嚇人在先,污衊我在後,先前別院的事,怕是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你是如何都活不成了——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可是,必死無疑跟何種死法是兩回事吧?你怎麼死,得是蕭府的人決定吧?」
「夫人……」巧蘭俯身磕頭,「奴婢也是不得已,明知不能挑撥的您與二夫人不合,可還是要這般行事。奴婢走上了岔路,可家裡的老子娘卻是無辜的啊……」
怪不得她方才直通通的就把話扔了出來,敢情是已料定不能成事。裴羽釋然,問道:「這樣說來,唆使你的人還有後招了?」
「是。」巧蘭期期艾艾地道,「那個人要奴婢尋機挑撥您與二夫人不合,若此事不成,便栽贓別人。」頓了頓,又強調道,「那個人用銀錢收買,又用奴婢親人的性命要挾,奴婢實在是沒有別的出路。」
並沒說出後招是什麼,也沒說出到底是受何人唆使。巧蘭要的是蕭府保她雙親平安。
裴羽有點兒無奈。
巧蘭這種處境,這時最應該做的是主動招認所知一切,之後再求蕭府看在她知無不言的情面上,給她雙親一條生路,她的做法卻正相反。她怎麼就不明白,現在根本沒有講條件的資格。
裴羽吩咐甘藍、水香:「把她送到外院去,告訴管家,我問不出個所以然,請他費心訊問。他要是得空,就派人把她的爹娘手足帶來,讓我也看看,是怎樣的一家人教出了這樣糊塗的東西。」
巧蘭愕然,頃刻之後完全慌了神,連連磕頭,「夫人饒命!奴婢說,奴婢什麼都說,只求您饒了奴婢的老子娘……」
裴羽道,「按照你原來的打算,挑撥不成,會把禍水引到誰身上?」
「會引到成國公府的宋姨娘和二小姐身上。」
裴羽微微挑眉,「屬實還是栽贓?」
巧蘭再不敢含糊其辭,「栽贓。」
「若此事也不成,你會怎麼做?」
「會如實說出是受古小姐唆使。奴婢見她的時候,都是在四喜胡同里的一所小院兒,但她並不在那裡常住。她的樣貌正如二夫人受驚嚇時看到的那個人,只是臉上沒有那顆紅痣。」
裴羽沉思片刻,凝望著巧蘭,「這些話,你在被抓住的時候就應該說出,可你沒有。你明知挑撥我與二夫人是徒勞,可你還是那麼做了。所為何來?你還隱瞞了哪些事?」
「奴婢本想拖延時間。」巧蘭艱澀地道,「奴婢昨日出門給二夫人買珍珠粉的時候,托人今日一早給我大姐捎去一封信。信里說二夫人已經被鬼怪嚇得病倒在床,可侯爺不肯讓外人知曉;您容不下二夫人,收買奴婢裝鬼嚇人,用這法子逼著二夫人再度搬家。我大姐是成國公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知道這些之後,一定會勸著成國公夫人從速趕來。」
她原以為,裴羽被栽贓之後,不管二夫人如何看待,都會選擇避嫌,把她交給二房處置。但事情全不在她意料之中,二夫人對裴羽深信不疑,先一步做了甩手不管的。裴羽看起來只是個單純善良的小女孩,面對這些事情卻是反應敏捷,關乎一條人命的話張嘴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