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
「就算如此,大哥怕是也不會為玉傑報這一箭之仇。」蕭錚看住蕭銳,「從沙場回到京城的人,大多會有太多顧慮,當今聖上如此,大哥也如此。」頓了頓,又道,「張國公的事,你可見大哥為他做過什麼?」
「……」蕭銳沉默多時,道,「這個……興許是為顧全大局吧?」
「是啊。」蕭錚笑了笑,「他們以前都是睚眥必報,如今動輒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掛在嘴邊。」
蕭銳思忖半晌,終究是捏緊了手裡的信紙,「我這就去問問大哥!」
蕭錚即刻站起身來,「我跟你一起去!」
**
蕭錯下衙回府之後,換了身家常穿戴,到外院處理庶務。
他其實每次拿起帳本都會煩躁一陣子,要盯著看上好一陣子才能平靜下來。
要不是沒法子,他真沒閒情理會這些。
年關將至,京城內外的生意上的帳都要理清楚,積壓到明年的話,會是個亂糟糟的開端,不省心的地方會更多。
最早,他看著帳目上的進項,還會有些欣喜,眼下則只是茫然:銀錢賺再多,又有什麼用?自己能花多少?不要說沒工夫,便是有了大把的時間,他也只是留在家中看看書,陪陪如意——嗯,眼下多了裴羽,願意多陪陪她。揮霍銀錢的方式,他知道——去賭,去花天酒地,但他沒長那根兒筋,想想就膩煩。
幸好賺到的銀錢不是他自己的。話說回來,只他自己的話,他就不需要置辦更多的產業,涉足更多的營生,俸祿、御賜的良田和祖上留下的幾間老字號的鋪子,應付日常開銷綽綽有餘。
還有二弟、三弟。
就算他們都是二世祖的性子,也要盡力多賺取些銀錢;就算他們拿到銀錢只揮霍的話,也要讓他們揮霍的日子長一些。
他不欠他們的,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
聽得清風通稟,兄弟兩個一同前來,蕭錯心裡有點兒意外,想到連玉傑的事情,心裡便有數了,「讓他們進來。」
蕭銳、蕭錚相形進門來。
蕭錯指了指近前的座椅,「坐下說話。」視線仍留在帳目上,在心裡迅速地核對著數目。
兩個人落座之後,對視一眼,蕭銳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大哥,張國公那件事,你應該知道原委了吧?」
「嗯。」
「那,你跟張國公說過沒有?你們是怎麼個打算?」
蕭錯輕描淡寫地反問:「這是你該過問的?」
蕭銳賠著笑,「這不是知道你們情分匪淺麼?要是有什麼打算,興許我和三弟能幫你一把呢?」
蕭錯牽了牽唇。能幫他一把的地方可多了,他們卻偏要拿這種事說事。「別廢話。」他放下帳冊,在宣紙上記下幾個數字,「有什麼事?」
蕭銳躊躇著。
蕭錚卻忍不住了,輕咳一聲,把連玉傑的事情說了,「大哥,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現在不是知道了?」
「那是崔賀下的毒手,你與崔家一向不合,今日是連家的人,來日興許就會輪到你被算計。」蕭錚如實說出心緒,「你就不打算給崔家一點兒顏色瞧瞧?」
蕭錯慢條斯理地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蕭錚臉色更差,語聲略略拔高,「崔賀就在回京途中,這個月末或是臘月初就能進京,這難道不是好機會麼?」兄長過於淡然的態度,讓他很是惱火。
「有道理。」蕭錯不喜三弟這種態度,但是按捺下去,「這件事我會著手安排,你們只需安生度日,不得輕舉妄動。」隨後用下巴點了點門口的方向,「出去。」
蕭銳、蕭錚俱是欲言又止,到底是聽從吩咐,起身往外走。
「你們……」蕭錯看著他們的背影,沉吟著。
兄弟兩個同時止步回眸。
「記住我的話。」蕭錯語氣肅冷,「我對你們從來是放任自流,只有這件事,你們要聽我的。答應麼?」
「答應!」蕭銳即刻應聲。
蕭錚卻是遲疑片刻才頷首應聲。
「好。」蕭錯拿起帳本,繼續合帳。
**
自十一月中旬起,蕭錯恢復了以前的做派,請了一個月的假。在部分言官眼裡,這人是舊病復發,又開始偷閒躲懶了。
其實他留在家中又哪裡能得清閒,整日留在書房,不是與管家、帳房幾名管事合帳,便是見各處趕來的管事。
在別家,都是要到臘月才會如此,但他臘月里根本不得空。年尾,各地的封疆大吏都會爭著搶著進京來給皇帝請安,其中不乏他的舊識,有的人真是一年就有區區數日可相見,自然要好生款待,騰出時間來敘舊。
是以,在蕭錯這兒,歷年來都是如此,十一月才是年關,要為庶務忙得焦頭爛額。
他對此是很有些脾氣的,偶爾真會煩躁得想撕帳冊。
不了解情形的時候,裴羽一頭霧水——他整日留在家中,反倒連回房的時間都沒有,誠哥兒來了,他也是抽空見了見,哄了誠哥兒一陣子,便又回了外院。況且,請假歸請假,京衛指揮使司的事情也不可能不過問,晚間總有屬下、幕僚上門,他常常與一班人議事到深夜,和衣歇在書房裡間。
有些時候,裴羽三兩日都見不到他一面。
了解原由之後,裴羽便心疼得厲害,吩咐清風、益明愈發盡心的打理他的膳食。她也看出來了,最讓蕭錯上火費精力的是庶務,這些日子下來,他面容都清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