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
將近戌時,蕭錯與裴羽道辭。
誠哥兒分明已經很困了,還是強打著精神,小跑著到了裴羽跟前,「姑姑,什麼時候再回來?」
蕭錯先一步道:「過三五日,你姑姑就回來。」
裴羽不由看向他。
他笑著頷首。
裴羽這才對誠哥兒道:「過幾日就回來看你,到時記得穿上我給你做的小襖。」
「好!」誠哥兒抿嘴笑起來。
「快回房睡覺。」裴羽叮囑了誠哥兒幾句,這才辭了父母、兄嫂,與蕭錯帶著如意、吉祥上了馬車。
如意、吉祥已經有些乏了,上了馬車之後,便並躺在車裡的獸皮毯子上打瞌睡。
蕭錯則將妻子抱到懷裡,安置在膝上。
裴羽聞到了他呼吸間的酒味,抬眼看著他,小心翼翼地道:「你喝醉沒有?」用飯時一直忙著照顧誠哥兒,與母親嫂嫂說話,並沒留意他與父親、大哥喝了多少酒。
蕭錯反問道:「醉了如何,不醉又如何?」
「你要是真醉了,我倒放心了。」裴羽老老實實地道,「你要是沒醉……」若是半醉不醉,他是什麼樣子?她應付得來麼?
蕭錯卻想起了另一件事,「成婚當晚,你與我到底是何情形?」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跟我說說?」他是真不記得了。
第40章
裴羽聽著他的言語,成婚當晚一幕幕在腦海閃過。
那天吉時拜堂,禮成之後,他就去了外院。
沒過多久,皇帝、皇后的旨意、賞賜到了。
他回到房裡換官服,帶她去前面接旨,之後與她一道回房,命喜娘給她喚來陪嫁的大丫鬟,便去外院敬酒。
出門之前,他神色很溫和,語氣亦是:「不會有人來擾你,稍後只管用飯、歇息。」
她乖順地點頭稱是。隨後有人得了他的吩咐,給她送了飯菜。
他一走就是很久,過了三更天才回來,手裡居然還拿著幾份公文。
裴羽記得很清楚,他步伐沉穩緩慢,臉色比離開時蒼白了幾分,眸子卻特別明亮,在燭光影里熠熠生輝。
他站在寢室居中的位置環顧一番,仿佛是到了陌生之地,隨後才看向她。
她那時已換了身輕便的大紅衫裙,洗去了臉上的脂粉。
他牽唇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不少封紅,隨手賞了室內服侍的,又將公文放在床頭的小柜子上,隨後去往淨房,「備水。」
她留意到的則是他一身濃烈的酒味,吩咐半夏給他準備一盞濃茶。
又等了好些時候,他回來了,已換了純白的寢衣。到了床前,他凝眸看著大紅被子上的紅棗、栗子、花生,唇畔的笑容有些恍惚,繼而吩咐人鋪床,自己在臨窗的大炕上盤膝而坐,慢悠悠地喝茶。
床鋪好了,他將丫鬟遣了,還是坐在那裡喝茶,斂目沉思。
她不敢打擾他,坐在鏡台前,把動作放到最慢,除掉簪釵。
他喝完一盞茶,放下茶盞,這才說了句「歇下吧」。
她要睡在外面,他沒答應,「你睡裡面。」繼而倚著床頭,自牛皮紙袋裡取出公文,看了兩眼便放回去,用手指按著眉心。
她靜靜的躺在里側,望著床帳出神,心裡亂糟糟的,有嫁給意中人的喜悅,更有因為祖父病情的憂心。
他眯了眸子看她,問道:「在想什麼?」
「嗯?」她一時回不過神來,不知道如何回答。興許是眼裡有著難過,他溫聲寬慰她:
「得空就回娘家看看祖父。」
「好。多謝侯爺。」
他就笑了笑,眼神、笑意都有些恍惚。
她側轉身形,輕聲問他:「侯爺,對這樁婚事,你……有沒有生氣?」
「沒。」他說,「挺好的事。」
「……」他不但寡言少語,而且說話沒有延伸性,想要與他一直說話,便要一直尋找話題。她欲言又止。心想算了,有話留待日後再說也不遲,這一整天,她都覺得疲憊,更何況他。
他則道:「有話只管說。」
「這件事,終究是裴家勉強侯爺。」她索性實話實說,「我不曉得你是怎麼打算的。」
「打算?」他慢悠悠地看向她,又慢悠悠地問道,「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自然是怎麼過日子的打算。要是只是為著報恩敷衍祖父,沒心思與她過日子,也不妨直接告訴她,讓她有個準備。可是……好歹也是花燭夜,說這些未免太煞風景。她抬手扶額,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他則在這時伸出手,在中途遲疑一下,收了回去,「已然成婚,自然要攜手到老——如果我不橫遭禍事的話。」
這言語倒是坦白務實得緊。她笑著取出特地放在枕下的荷包,將裡面的戒指遞給他。
他拿在手裡凝視片刻,「送我的?」
「嗯。」她滿含喜悅地看著他。
「謝了。」他笑了笑,端詳片刻,轉手把戒指放到了公文袋裡。
裴羽心裡失笑,因著他唇畔淺淡的笑意,再想到他是行伍之人,如此反應也在情理之中,便沒多想。
隨後,蕭錯躺下去,「睡吧。」
「好。」
她過了很久才睡著,醒來時天還沒亮,但他已不在身邊,帶著公文去了外院。
隨後,外院有人來稟,說已備好車馬,該進宮去謝恩了,他有點兒事情要辦,先策馬出門,在宮門口與她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