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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這些。」師庭迪笑著岔開話題,「把你私藏的好酒取一壇過來,再備幾道下酒的小菜。才聽說尊夫人有了喜脈,今日便借你的酒菜給你道喜。」
「好啊。」蕭銳笑著應允,即刻吩咐下去。
師庭迪說起家常話:「白日去宮裡的時候,見了些人,好幾個都說你這段日子分外勤勉,便是休沐的時候也大多留在家中,似乎很忙碌的樣子。怎麼回事?」
「是有些焦頭爛額的。」蕭銳牽了牽唇,「眼下我們兄弟三個不是分家了麼?各自打理一份產業。你該知道,我是生手,到眼下才摸索出點兒門道。」這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他沒必要隱瞞。
「你瞧瞧。」師庭迪笑道,「我早就說,你或是你三弟該接下家務事,他真煩了說不定就要撂挑子不干,現在可不就被我說中了。」繼而道出緣由,「我十幾歲的時候,不似現在吊兒郎當的,認真幫家父打理過幾年庶務,我跟你說,那可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事兒——太瑣碎,沒完沒了。」
「就是因為知道瑣碎,沒有哪一日能放在一邊不聞不問,才一味的偷閒躲懶。」蕭銳撓了撓額頭,打心底的悔不當初,「以前實在是不懂事。」
「得了,你我就別對著數落自己的不是了。」師庭迪給了對方一個理解的笑容,「說點兒高興的事情。」
「對。別的說來無益。」
他們兩個坐在一起的時候,大多時候是談論琴棋書畫的箇中高手,或是探討京城裡哪個高僧、道人是真正的妙人。
二夫人聽得師庭迪造訪,沒似以前一樣心生不滿、忐忑。這許久,蕭銳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裡,夫妻兩個又是凡事都商量著來,但凡有心結的事兒,都會擺到明面上。
更加的了解,意味的是更多的信任。她對師庭迪的為人心裡有數了,當然不會再自尋煩惱。
此刻的裴羽,正在與甘藍說話。
崔振與藍氏的事情,局面已經明朗起來:
與藍氏假扮夫妻的那名女子,幾次三番出現在人前。
便有好事的人委婉詢問藍氏或夥計,藍氏與夥計並沒隱瞞,把假扮夫妻的事情說了,原因是擔心外人看她一個弱質女流獨自打理營生,會有人欺負她人單勢孤,這才對外人扯謊。
對於街坊四鄰來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藍氏那般的容色,若讓人知道還獨守空閨,有人在生意上找茬事小,登徒子閒來討她便宜才是要命的大事。
至於到如今才在人前出現的女子,並不是崔夫人以為的罪臣之女,正相反,人家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女子,祖籍滄州,名為巧雲。自幼跟隨父親在街頭打把勢賣藝,幾年前父親病故之後,巧雲隻身一人不好繼續在街頭賣藝,便尋找為仆的差事,棲身之處,正是藍家。
藍氏與母親對待下人一向寬和,落魄之後,便要給巧雲幾兩銀子讓她另覓安身之處。巧雲不是需要為自己籌謀一生的處境,慣於隨遇而安,又念著母女兩個待自己一向不薄,選擇留下來繼續服侍。
在藍氏處境最艱難的時候,巧雲便出了這個主意。偶爾有人到家裡,她便躺在床上裝病人,尋常則喬裝成夥計,在後面幫藍氏打理諸事。也有過夜半上門討藍氏便宜的小地痞,都被巧雲三兩下打跑了。
小茶館所在位置不是最熱鬧的地帶,生意也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一年下來稍有些盈利,特別注意藍氏這漂亮的老闆娘的人並沒幾個。由此,她們還算很幸運,在師庭迪、崔振起衝突之前,日子算是平靜安穩。
裴羽聽完這些,不免失笑:崔夫人口口聲聲說巧雲是罪臣之女,語氣分外篤定,怕也是著了崔振的道,又被自己的兒子算計了一次。這幾日,怕是氣得不輕吧?
結果是好的。藍氏的身份已無問題。
甘藍又說起崔振:「福明來給我送衣物零嘴兒的時候,說這幾日黃昏的時候,崔四公子都會到茶樓一趟,喝一杯茶,用些點心,偶爾也與藍氏說幾句話。
「現在,那條街上的人,常去茶樓捧場的男子,都不大去了,茶樓的生意一落千丈。
「想想也是,比江夏王世子身份更尊貴的人,滿京城都沒幾個。讓江夏王世子都只能吃啞巴虧的人,平頭百姓哪兒惹得起?可不就要躲得遠遠的。」
裴羽頷首一笑,「看起來,崔四公子應該已經給藍氏安排了更好的去處,過不了多久,茶樓就要易手他人。」
「是啊。」甘藍點頭,眼裡有笑意,「雖然以後少了個打發時間的消遣,但到最終,總能有個好結果吧?」
「嗯,現在唯一可能讓崔四公子頭疼的,是藍氏願不願意嫁他。」
被崔家那樣的刁難過,付出過那樣沉痛的代價,便是再愛那男子,也不敢遵循心跡,將餘生託付給他吧?
「那就要看崔四公子了。」甘藍不想裴羽為這件事費神,看看天色,岔開話題,「益明不是說侯爺會回房用飯麼?被什麼事情絆住了不成?奴婢去看看?」
「好啊。」
甘藍稱是,快步出了正房,去往外院。
趨近垂花門的時候,看到兩男子、如意、吉祥入目,她不敢再往前走,側身站到路旁——與侯爺站在一處說話的,是皇上,崔鑫躬身站在不遠處。
沒錯,皇帝來了蕭府,要親自接吉祥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