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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錯心緒不佳,蕭銳、蕭錚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們一直在期盼著崔家出點兒事情的消息,但是一直沒得到。反觀蕭錯,倒是為著庶務忙忙碌碌。
蕭銳想到三弟說過的一些話,暗自苦笑,生出了些許認同。
蕭錚的火氣卻是越來越大。他很失望。大哥終歸是不能免俗,得到榮華安穩之後,便沒了當初的血性、錚骨。
俗務、銀錢,要重於連玉傑橫遭禍事。
官場上的人,就沒有不變的。崔大人若是不變,如今還會穩坐南疆總督的交椅;張放若是不變,不會咽下那口橫遭算計的惡氣;大哥若是不變,崔賀早已在途中喪命,而非在中途逗留,花天酒地。
他理解,但不會認同。
兄長當真不肯出手的話,他會為莫逆之交出了這口惡氣。
這些年,他與二哥也不是白過的,手裡有身手絕佳的人手,只是輕易派不上用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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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六,蕭錯要出門幾日。
裴羽聽他說了,並沒問原由,只是糾結於一點:「晚間就走?」
「對。」
「那來得及準備箱籠麼?」她為這些事煩惱著,「你這才剛不用服藥,看這天氣,不定哪日就要下雪了,受得住麼?」
蕭錯連忙道:「只是出門訪友,看看在外地的營生,到何處都有人打點衣食起居。清風、益明已經收拾好了。」
裴羽頷首,「那好吧。」又輕輕扯住他的衣袖,「你……在外可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知道。」蕭錯將她攬入懷中,又揉了揉她面頰,心裡似乎有很多話,能說出口卻只是兩個字,「放心。」
「等你回來,就能清閒幾日了吧?」他有了出門的工夫,意味的應該就是公務、庶務都安排好了。
「嗯。」
「那就好。」裴羽笑起來,「到時我做飯給你吃,你得空就哄哄誠哥兒,他現在都要疑心你不喜歡他了,總是沒空哄他。」
「這是自然。」蕭錯允諾道,「到時候我得空就陪著你們兩個。」又叮囑,「自己留在家裡,要當心。」
裴羽點頭,「一如以往不就行了?說得像是以前你沒出過門似的。」
蕭錯輕輕地笑起來。
當晚,蕭錯策馬出門。
兩日後一早,蕭銳、蕭錚來向裴羽辭行:「我們要出門幾日。」
裴羽訝然,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是問:「管家可知道了?」
「知會過他了。」
既然如此,裴羽還有什麼好說的,笑著頷首,「在外凡事當心,早些回來。」
兄弟兩個笑著稱是,道辭出門。
裴羽隱隱覺得,他們出行與蕭錯有點兒關係,卻是如何都猜不出原由。
二夫人亦是如此,比起裴羽,多了些許不安:如果兄弟兩個是得了蕭錯的吩咐離府,那自然沒什麼好說的;要是沒得吩咐就離府,出去做下什麼惹得蕭錯不悅的事,那……可就麻煩了。
但這些終究只是猜測,在誰面前都不好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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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一,夜,飛雪連天。
距京城二百餘里的荒野。
崔賀帶領一百名死士,策馬馳騁在蒼茫雪色之中。
原本,他們今晚應該在驛館留宿,明早啟程。
可是,驛館裡的氣氛詭異,殺機隱現,崔賀熬了小半個時辰便焦躁、恐懼起來,索性動身離開,連夜趕往崔家在京城外置辦的別院。
這世間最安全的地方,是浩瀚的天地之間。屋宇——陌生的屋宇,會讓人感覺自己像一頭困獸。
這一段路途之中,有幾個樹林,一個小山丘,幾個矮坡,崔賀很清楚。
正常天氣下,快馬加鞭的話,只需一個時辰,便能行至小山丘。
今夜雪大路滑,行路速度減緩,需得一個半時辰。
然而,這一晚,他們足足走了三個時辰,也沒能到那座小山丘,展目望去,它仍舊在遠方。
這是怎麼回事?
崔賀帶住馬韁繩,心頭的不安越來越重。
一名死士上前來,恭聲道:「大爺,我們這許久,其實一直在原地打轉。」說著指了指樹林裡一棵樹上綁著的玄色絲絛,「那是屬下約莫一個時辰之前留下的記號。」
崔賀心慌起來,「你所說屬實?」
死士默認。
難不成,遇到了鬼打牆?
他們這麼多人……
不可思議。
崔賀不信這個邪,策馬離開隊伍,神色凝重地觀望路況,隨即揚手,高聲下令:「隨我來!」
「是!」死士異口同聲,在這暗夜之中,聲勢攝人。
然而局面詭異,聲勢再大也不可破。
崔賀率眾游轉許久,一再回到那個死士做了記號的樹林前。
所有人都已心生不安,認定了是真真切切地見識到了何為鬼打牆。
難不成這兒有諸多冤魂在暗夜出沒?
不安是一定的,但是因著同行之人多達百名,死士又根本視自身性命為身外物,只是有些不甘罷了——他們隨時能為主人拼上性命,受困於這種局勢卻無計可施,委實荒謬。
不論此刻心裡是何情緒,他們心頭並無恐懼——總有天明之時。等一等就好。
崔賀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跳下馬去,下令生火,原地歇息,等一陣子再說。若真遇到兇猛的鬼怪,那就是他無法左右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