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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是一番好意,我從來都是言聽計從。」
「那就難怪了。」昭華長公主笑道,「不怪她總說你最是省心的,她最喜歡。」
說話間,奶娘將孩子抱過來。
昭華長公主坐直身形,把孩子接到臂彎,容顏煥發著初為人|母的人獨有的光彩。
平心而論,初時見到長公主,因為有皇后珠玉在前,裴羽並沒覺著是多漂亮的女子。但是,這女子是少見的十分耐看的女子,越看越有韻味,越是越是悅目,只消一餐飯的光景、幾個矚目的工夫,便會認定這是個美人——而這印象在再見的時候,全然不改,甚至於,會覺得她芳華更盛。
這般的女子,只要入了眼,便是獨有的一份難得。之於男子,則是只要入了眼,便是此生的一份難能可貴。
韓國公慧眼識珠——不是所有男子,都會靜心細品那樣的一種美。
「快看看孩子。」昭華長公主對裴羽笑,有些羞赧,「名字早就取了不少,卻一直沒定下來。」
裴羽由衷地笑了。這恐怕是韓越霖與昭華長公主的分歧了,很甜蜜的一種分歧。她站起身來,斂目凝視著小小的孩童。
面頰粉嘟嘟的,正在酣睡。是初生兒,但已看得出毛髮烏黑濃密,「好長的睫毛啊。」裴羽輕聲說著,敲了敲昭華長公主,「要到滿月才看得出像誰,現在只是知道是個很好看的孩子——妾身的小侄子就是在近滿月的時候才能看出容貌到底隨了誰。等到滿月的時候……」
「到時候看情形。」昭華長公主騰出一手,握了握裴羽的手,似嗔怪地道,「我可不能縱著你亂跑。」
裴羽靦腆地垂眸一笑。也是啊,萬一到時候她跟二夫人一樣害喜呢?
昭華長公主正想讓裴羽抱一抱孩子,有兩名丫鬟相形入內。
走在前面的紅色衣裙的丫鬟行禮之後先一步道:「奴婢拜見長公主,拜見濟寧侯夫人。」
裴羽覺著這語聲耳熟,轉頭望去,卻是曾在蕭府有過一晚停留的小宮女芳菲——宮女來了這兒,意味的是不是皇后來了這兒,或是親自命人來看望?
昭華長公主語氣透著些許無奈,「快起來吧。真來了?」
芳菲笑道:「是。此刻在外院。」
「沒法子,真是個神仙也管不住的。」昭華長公主笑起來,又問後面那個自己府里的丫鬟,「何事?」
丫鬟恭聲稟道:「崔夫人來了,說一定要當面向您道喜,人就在門外。」頓了頓,瞥一眼裴羽,委婉地道,「攔不住,說有一道要請皇后過目的摺子請您轉交。」
昭華長公主的笑意轉涼,只是片刻,便神色如常,對裴羽道:「既然如此,要委屈你去西間稍坐。這會兒出門定會迎面遇見。」是考慮到了蕭錯與崔家的過節,加之裴羽又身懷有孕,萬一崔夫人失心瘋了怎麼辦?她瞧著可不是沒有那可能的。
裴羽恭聲稱是,與抱著孩子的奶娘轉到了西間。
奶娘將孩子安置好,便給裴羽搬了一把椅子,又低聲吩咐小丫鬟取來茶點。
裴羽笑著落座,給了奶娘一個荷包。
奶娘雙手接過荷包,笑著深施一禮。
孩子正睡著,席間又有不速之客,兩人自是不會言語,如此一來,東間人的言語聲,想聽不想聽的,都能聽到。
其實,昭華長公主就是有意讓她聽到——不然的話,安排她離開而不與崔夫人遇見的話,並非難事。
東間的寒暄之後,言歸正傳,昭華長公主的語氣里多了一點清冷、威嚴:「我雖然不曾住在長公主府,可這身份是誰都曉得的,哪一個不請自來的人,想要如願見我,不易。你長話短說,我今日繁忙,你該知曉。若囉嗦不休,還是此刻就走的好。」
「是,是,妾身曉得。」崔夫人語聲停頓片刻,緩聲道,「妾身有要事稟明皇后娘娘,礙於皇后娘娘剛診出喜脈,實在是不敢遞牌子進宮。除了長公主能幫妾身傳話給皇后娘娘,臣妾別無他法。」
「嗯,說原由。」
崔夫人衣裙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她跪倒在地,「妾身家門不幸,四子崔振不孝,竟鍾情於先帝在位期間被貶為庶民的官員之女藍氏。今日有人跟妾身說,那可是罪臣之女,如何要得?那般的出身,且已是有夫之婦……」
聽到這兒,裴羽不由挑眉,覺著這事情蹊蹺——蕭錯是崔家的仇家,韓越霖卻是蕭錯的好友,崔夫人不可能忽然痴傻瘋癲,為何要與仇家好友的妻子說這些?
自曝其短?
為著私怨連整個家族都不顧了?
怎麼可能?這種事,只能是崔儷娘、崔容娘才做得出的,崔夫人麼,不可能。
沒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發生了,緣何而起?一定還有後招。
後招又會是什麼呢?
裴羽斂目沉思。
昭華長公主也覺得事情蹊蹺,反倒笑了,「旁人危言聳聽罷了。貶為庶民,便是千帆過盡,功過相抵,旁的再不需計較。你若只為此擔憂,大可不必。至於有夫之婦一說,待人和離不就得了?」她又何嘗不明白夫君等同於是崔家的一個敵人,好聽的話是給親近的人聽的,對崔夫人,她犯不著以禮相待。
崔夫人沉默片刻,隨後語聲略略拔高,語出驚人:「即便如此,那藍氏亦是為王法不容之人!她嫁人本是假象,所謂纏綿病榻的夫君,原本是女兒身,並且,那女子可是真正的罪臣之女!如此行徑的女子,有何資格嫁入京城任何一個官員府中?看中了這般的女子,妾身四兒不是鬼迷心竅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