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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了如今,覺得送他是理所當然。
但是,遲遲沒有送出,因為他始終沒提過這事兒,偶爾她甚至懷疑他已忘了,便就不好主動送出,免得彼此都尷尬。那玉佩,也就一直還妥當地放在千工床的一個暗格之中。
至於給他備的生辰禮,兩日前也已做好了,現下放在這書房的密室之中。
不出意外的話,他幾日就可回還,可以在家度過生辰。
可是,能夠不出意外麼?
思及此,攸寧心頭猛地一震,瞳孔驟然一縮。
他把所有得力的人手都留給了她。
他離京時,只是循例帶上了皇帝指派給他的幾十名禁軍。
她相信那些禁軍就算受皇帝脅迫也不敢瞞他,只會如實相告,求他給個轉圜的法子,來去之間,自是會盡心竭力護他周全。
可是沒有默契的人到了一處,不是朝夕之間就能全然依照他心思行事的。
萬一有人派出絕頂高手刺殺……
不論多大多小的戰場,蕭拓都慣於一馬當先沖在最前,他容不得無辜之人因自己殞命。
那麼,她推測成真的話,可真就要命了。
她再也坐不住,喚小廝去請景竹過來。
片刻之後,景竹進門來。
攸寧開門見山,「你身手如何?」
「還成。」景竹不敢在她面前誇口。
「那麼,此刻起,選二十名最精銳的護衛,悄然離京,趕到閣老身邊策應。」攸寧說。
「什麼?」景竹抬頭望住她,隨即跪倒在地,「夫人,閣老給我的命令是不惜任何代價護您周全。」
攸寧微笑,「那麼,我帶著你和二十名護衛去追趕閣老,可好?」
「……」景竹心說那怎麼成,就您那病秧子的小身板兒,怎麼經得起路途顛簸。
攸寧語聲轉為肅冷:「你再怎樣,最在意的也該是閣老的安危,而偏偏他如今只顧著家裡卻忽略了自己,你到底是要做個愚忠的心腹,還是做個對得起他的心腹,自己選。我沒開玩笑,他很可能出岔子。他是絕頂高手不假,虎入狼群九死一生也不假。」
景竹的心立時懸了起來,當即恨不得插翅飛到蕭拓身邊,可是……「閣老吩咐過小的,您的命,勝過他的命。」
攸寧神色一僵,可幾息之後就語聲冷酷地道:「要麼聽從我的安排,要麼我這就把你攆出去。景竹,我不是你家閣老,對人一向沒有耐心與寬仁。你對府中護衛的情形最了解,可以選出最精銳的人手,而我也可以及時替換上——其實我不問你,另派人前去也行。你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景竹無話可說了,思量再三,重重地磕了個頭,「小的領命。多謝夫人。」
夫人從不是無事生非的做派,對他說的重話,為的只是他快些趕去保護閣老。
「要快,要最快。」攸寧緩聲說。
景竹這才意識到,她是真的料到了一些必然發生的危及閣老的事,由此面色大變,倉皇起身,匆匆行禮告辭,奪門而去。
初醒的初六瞧著他的樣子,似是有些困惑,打了個哈欠,便跳下軟榻,到了攸寧跟前,坐在她近前,一隻大大的前爪勾住她的手。
攸寧笑開來,彎身蹭了蹭它的臉。
同一日,楊錦瑟與葉奕寧被同時指了個京外的差事。
她們面上領命了,可是行至半途便甩掉了眼線,全速趕回京城。
變故發生在第二日。
早朝上,皇帝輕描淡寫地對朝臣道:「許太傅彈劾首輔夫人私藏寶藏,事關江山社稷,亦關乎皇室秘辛,朕已命人將她打入天牢,過幾日親自訊問。」
一句關乎皇室秘辛,便讓大多數人選擇緘默:那樣的是非,誰知道了,誰就是嫌命短了。
可也有不懼她這明擺著是胡說八道的言辭——
顧澤出列,向上行禮後朗聲道:「恕臣愚昧,當真是聽不懂皇上這一番話。首輔夫人若私藏寶藏,那麼,該是怎樣的一筆寶藏?此外,首輔昨日才離京,首輔夫人今日便身陷囹圄,皇上可曾想過,如此會不會讓忠良心寒?」話到末尾,情緒已有些激憤。
於公,他從不曾懷疑過蕭拓的品行與能力,於私,他如今是真的把攸寧當做一個分量很重的晚輩。一聽到夫妻兩個遭遇這種莫名其妙的變故,早已是滿心憤慨。
他剛說完,譚閣老與多名武官同時出列附議。
皇帝不語,只是睨著他們。
許太傅則冷冷地望向顧澤,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聽聞唐氏先前曾是顧大人的兒媳婦,也拜你顧家所賜,她才成為名揚天下的蛇蠍美人。怎麼到了如今,顧大人幾乎家破人亡了,卻還要為以前的兒媳婦說話?」
顧澤毫不掩飾情緒,投去極其嫌惡的一瞥,好像對方是極其令他噁心的東西一般,「我在就事論事,你卻振振有詞地用謠言指摘我?人說太傅這些年除了養了個孩子,一事無成,如今修為連首輔一個腳指頭都比不上,眼下看來,倒有七成可信了。」
他也不算是豁出去了,他現在本就是耍單兒的一個人,還有什麼顧忌?勞什子的家族,只會在他升官時錦上添花,平日裡不給他添亂就不錯了——意識到了,深刻地領略到了那種滋味,反倒會愈發認同蕭拓與攸寧的特立獨行,遇到打心底不認同的事,自會直抒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