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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老夫人、藺清蕪和齊羽嫻上午便回了客棧,開始安排回程事宜。
死心了。將心比心,齊老夫人和齊羽嫻都聽出了唐攸寧的未盡之語,曉得了齊家與藺清蕪的過失在何處——沒得挽回的過失。
齊驤問了藺清蕪、齊羽嫻幾句,藺清蕪說不出個所以然,倒是齊羽嫻有條有理地回稟道:
「娘親從沒把唐東家當做女兒,兩次相見,都不是母親見到女兒的樣子,沒一句噓寒問暖的話。
「再者,娘親以前也利用唐東家做了一些事,她從那時就心寒了。
「我們主動來認親,觸了她的逆鱗,落到這步田地,也只有認了,再做無謂的事,不過是徒增笑柄。」
因為與唐攸寧迄今只見過兩面,因為是唐攸寧施加給齊家一場風雨,更因為憧憬與現實之間的落差,齊羽嫻做不到對同母異父的姐姐生出一絲親近。
可是,到了今時今日,羨妒、厭煩是沒有了,有的只是畏懼、欣賞與欽佩。
唐攸寧點撥的話,她會一直記在心裡,並完全奉行。雖然父親日後定是官職低微甚至離開官場,可什麼人有什麼人的活法,她找對自己的位置、踏踏實實往前走便是了。
更何況,蕭拓與唐攸寧那一幕……
那非常彆扭又特別賞心悅目的一幕,流露的是那樣一個大男人對有婚約的小女子的不拘禮甚而耍賴,他看著將要娶的妻子的時候,眸中閃爍的光彩,明眼人都品得出他心意。
只是,唐攸寧不知道。
想到這一點,就由不得齊羽嫻不苦中作樂了:先動心的吃虧,後知後覺也未必有好處。那樣的兩個人……
算了,橫豎是日後只能遙遙仰望的一對兒眷侶,多想無益。她是真認命了。
齊驤聽完女兒一番話,深深地看了藺清蕪一眼,「知道了,羽嫻回房歇息。」
齊羽嫻稱是退下。
藺清蕪望向齊驤,「我讓你很失望吧?」
齊驤黯然一笑,「我還以為,唐攸寧服喪期間,你與她信件來往,保證她出力為我斡旋的時候,與她是有母女情分在先。」
「沒有。」藺清蕪神色木然,「決意拋下她離開唐家的時候,我便斬斷了與她的母女情緣;她在江南的時候,不要說齊家不允許,便是我,也不想見她,甚至怪過姚先生夫婦多事,把個時時提醒我過往的人帶到跟前;後來要她幫襯你斡旋,只是覺著,她有名師教導,理應顧念生恩,理應幫我;這次來京相認,是為了我與你所生的兩個女兒有更好的前程。」
齊驤語聲透著無力,「這就說得通了。」
「報應。」藺清蕪悽然一笑,「我待她,是太不好了。」
「你沒用心待過她,合該如此。」
「我這樣的人,你不妨休棄。」
齊驤眉梢微動,看著她的神色有些微妙,「我此生都不會休棄你,這是顧大人特地點撥過我的。
「他說我要是把你休了,你保不齊就又來京城找唐攸寧相認,唐攸寧不認也倒罷了,萬一想不開把你認下,你不定又要做出什麼可笑的事。
「旁觀者清,他為免齊家走入絕境,為免我連末流官職都做不了,才著意提點。這份兒好心,齊家不能辜負。」
藺清蕪初時聽了還不覺得怎樣,細品了片刻,臉色就非常難看了。
他只說受誰提點,卻沒提半句夫妻情分。
她在他眼裡,到底是什麼?
他曾經給過的海誓山盟,是什麼?
她為他付出年華、不顧懷胎生產的兇險,又成了什麼?
第26章 無影無形的誅心 (2)
(2)
「梁御史說的對,齊家是從根底上壞了,我待人無情,身邊人也待人無情,只是一時間說不清是受誰潛移默化之故。沒個三二十年,這門風正不過來。」齊驤神色還算平和,「錯了便是錯了,理當領受懲戒。日後,勞煩你陪齊家慢慢兒熬著。」
她想聽的,他又是隻言片語也未提及。藺清蕪覺得周身一陣陣發寒,腦海里只有三個字:偽君子。
「我呢?這些年,我之於你,到底是什麼?」她訥訥地問他。
齊驤長久地望著她,「自娶你之前到成婚三二年,當真鍾情過。」
藺清蕪等下文。
「慢慢的,就開始厭煩。」齊驤說下去,「這日子絕不是只有你我,可你卻鐵了心圍著我轉,納妾的事,是娘為了子嗣勒令我那麼做,也是我有那份心思。這些年過來,你已面目全非,自己不覺得?」
藺清蕪吃力地走到一張座椅前落座,按著扶手的手,漸漸指節發白。
「這次的事,你滿心滿意為著我和兩個女兒,我要說你的不是,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齊驤難掩失望,「但你……稍稍有個為人母的樣子,唐攸寧也不至於動怒,再遷怒齊家。終究是我錯了,自開始便錯了,若是可能,情願不曾結緣重逢。」
他後悔了,後悔與她的一切。
或許早就有了悔意,而她不夠敏銳,不曾察覺。
藺清蕪自嘲地笑著,在這樣的笑容中,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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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蕭拓安排好的,攸寧在別院用膳。
跟他胡鬧一場,胃裡舒坦了不少,她胃口也就還湊合,他著意提到過的開水白菜、文思豆腐真的味美,多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