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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齊家的家底、齊知府的私產。」唐攸寧眸子眯了眯。
筱霜、晚玉一愣,繼而失笑,前者忍不住道:「您可真是……」一時間找不到恰當的詞兒。
「就是賊不走空,怎麼著?」唐攸寧笑著喝盡杯中酒,「我跟一些人有仇,跟錢可沒仇。」
她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非毫無波動,這晚睡前,不願回顧的一些往事襲上心頭。
藺清蕪離開唐家的時候,帶著全部嫁妝、所有陪嫁僕婦,連養了月余的鸚鵡都沒落下。獨獨拋下了女兒。
唐元濤親口跟唐攸寧說過,藺清蕪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如果帶女兒走,便不能帶嫁妝,和離亦要改為被休。
兩歲左右的唐攸寧,乍然離了母親,房裡的下人又被調換,走了心火,下人又沒盡心照顧,一來二去熬成了重病,連續幾日持續發高熱。
得虧那時祖母尚在人世,雖然厭屋及烏,卻也擔心落得個苛刻兒孫以至於出人命的名聲,請了太醫院李醫正為她診脈。
李醫正醫術不錯,把她救了過來,但她也落下了病根兒:受不得熱、耐不得寒,平日需得萬般當心的照料。
可一個不知事又被父親嫌棄的奶娃娃,誰又肯全心全意照看?
病痛不斷。
四歲那年發病,嚴重時曾咳血,徹底傷了根本。
總歸是命大,五歲那年隨唐家女眷去寺廟祈福時,偶然與鍾離遠結緣,得了他的青睞。
鍾離遠贊她是罕見的好苗子,察覺她處境不好很是憂心,為此四處奔走,這才有了她拜師並被帶至江南的八年安穩歲月。
而江南,是藺清蕪所在之地。
師父師母建的不大不小的書院,與齊家相聚不過百餘里。
漫漫八年歲月,藺清蕪不曾去看過她一次,即便收到書院請帖,也婉言謝絕。
這做派能長久貫徹的話,固然涼薄,卻也不失堅毅果敢。
這世道對女子諸多不公,女子總有著諸多不得已,私下裡的苦衷外人無法知曉,有些人就是要做最艱難的取捨。
——唐攸寧總是這樣寬慰自己,直到回京之後,在祖母床前侍疾期間,收到了藺清蕪的來信。
她祖母與次輔時閣老的髮妻沾親,來往算得密切。時夫人探病時,偶爾會帶上長子時淵。
時淵比唐攸寧大四歲,碰面後因著兩家關係,有了些來往。
藺清蕪信中的話很委婉,可宗旨是告訴她,時淵有意於她,她務必抓住機會,哪怕用些手段,也要抓牢時淵的心,來日嫁入時家。
唐攸寧細品之後,罕見地冷著小臉兒沉默良久,才喚晚玉替自己回信:「時公子如何,不敢置評。至於私相授受之事,齊夫人侃侃而談,必是深諳其道,私以為,您當親力親為。」
第9章 最受猜忌的婚事 (1)
言語雖少,也是不帶髒字兒地狠狠地罵了人,要斷絕往來的態度。
隔了月余,藺清蕪派了一名管事來京城住下來。
那管事設法與唐攸寧搭上話,奉上藺清蕪一封言辭不咸不淡的信,叮囑唐攸寧好生照顧自己云云,單方面忽略了不快。
之後藺清蕪仍有信來,或是通過管事傳話,不是要唐攸寧結交哪位閨秀,就是給哪位京官的夫人太太遞話送禮——齊知府那時仕途不順,卡在江南一個難出業績的地方動不得窩,需要打點。
唐攸寧已經沒脾氣了,跟藺清蕪打太極、談條件,對自己無益的一概無限期拖延,能辦的就辦,但要給她好處,三五百到一千兩不等,捎帶著讓藺清蕪立過兩份字據。
真想開了,賺誰的錢不是賺?
後來,來了沖喜一事的驚天霹靂。
唐攸寧那時人緣兒很不錯,包括時淵在內,真心實意幫她的人不少,但不是不得其法,就是要她嫁入自己家裡。
她著實過了一陣按倒葫蘆起了瓢的日子,就此長了個教訓:有些人,見真章的時候只會添亂,幫倒忙的所謂友人還不如沒有。
那期間,藺清蕪和齊家保持一致的裝死。
焦頭爛額了,唐攸寧還是讓晚玉帶著自己的親筆書信跑了一趟滄州,要藺清蕪有個明確的態度:要麼立字據斷絕母女關係,要麼送她五千兩的陪嫁。
藺清蕪離開唐家時,帶走的嫁妝所值亦是五千兩。
女兒與五千兩之間,藺清蕪猶豫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又一次選了後者。
晚玉拿著字據回來之後,悶聲哭了好久。
唐攸寧倒是一點兒都不難過了。
不值當的人,你看她一眼都屬多餘,何況動氣。
藺清蕪離開唐家那日起,就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了。要字據,不過是要對方沒臉再打擾自己。再沒臉沒皮,三二年也不好意思再利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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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李文成、楊森趕過來,把顧文季名下七成產業的帳目正式移交給唐攸寧。
這事情周全就能料理,唐攸寧全權交給他,轉身去見自己名下產業的大管事、大掌柜。
離開顧家之於唐攸寧,是板上釘釘,但做場面功夫被禁足十日也擱置了不少事。
忙了一個時辰左右,諸事也就安排妥當。
下午,蕭拓、楊錦瑟帶著兩名錦衣衛如約而來。
唐攸寧到外院相迎,斂衽行禮,「恭迎閣老、各位大人。」
蕭拓抬了抬手,楊錦瑟點了點頭,兩名錦衣衛笑著拱手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