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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來相認,便已然是低頭求和,隨你怎樣。
「怎麼樣的女子,背後沒有娘家撐腰,到了夫家必定過得人不人鬼不鬼。
「你的當務之急,是該與我好生合計一番,如何討得齊家長輩歡欣,如此,他們日後才會全心全意幫襯你。
「那些傷情分的話,先不要說了,成不成?」
唐攸寧笑出來,「你們是不是以為,我被唐家除名之後,急於找個能依附的門第?是這樣的話,齊家連一個明白人都沒有。只為這一點,我就要避得遠遠的。」
「怎麼還是說氣話呢?」藺清蕪長嘆一聲,「這真不是賭氣的事情。你名聲如何,自己心裡有數,蕭府的老夫人和三個兒媳,卻是各個賢名在外,她們怎麼可能容得下你?」
唐攸寧沒說話,有些煩躁了。藺清蕪根本沒明白她的意思,已經是驢唇不對馬嘴的趨勢。
藺清蕪卻會錯了意,繼續道:「可你並不是孤零零一人,有生身母親,有手足。羽嫻聰慧懂事得很,你們姐妹相互幫襯著,怎樣的日子都不需愁。」這樣說著,她的神色柔和了幾分,「再者,你就要出嫁了,沒有至親的長輩主持婚事可怎麼成?我便是僅剩一口氣在,也要送你風風光光出嫁。況且,齊家是詩書傳家的門第,枝繁葉茂……」
她說話時,唐攸寧用蓋碗拂著茶湯,發出碰瓷聲,一下比一下重,直到她覺出不對,尷尬地住了口。
唐攸寧看著茶湯,語聲清冷:「你這個人,一直讓我難堪至極,互不相干是我僅存的一點尊重——對我自己的。你我不必再見。日後執意擾我清淨,可以,但別怪我翻臉。」她把茶盞放回案上,「二位好走。」
「到底要我怎樣你才能原諒?直說就是,我都答應。」藺清蕪急得站起身來,欲舉步上前,卻生生被唐攸寧的視線阻止。
唐攸寧斜倚著座椅靠背,眉宇間有著幾分疲憊,目光卻如利刃,暴躁而冷酷。
莫大的壓迫感襲來,藺清蕪自進門到此刻,第一次生出了恐懼。
齊羽嫻也害怕了,只想早點離開這裡。她挽住母親的手臂,「娘,叨擾了長……唐姐姐這麼久,想來她也乏了,我們不如先回住處,別的事改日再說。」
藺清蕪也只能順勢下台,由齊羽嫻扶著出門。
唐攸寧輕輕地透了一口氣。藺清蕪這種人,根本沒法子說正事,留給唐元濤對付就很好。
她取出一封信,隨手交給晚玉,叮囑道:「唐元濤著三不到兩的。你們選個合適的人,讓他照著我的章程給唐元濤出謀劃策。」
做過夫妻的兩人掐架的戲,必須得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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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清蕪幾乎是一路哭回位於柳葉巷的宅子的。
事情辦砸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日又要被婆婆妯娌奚落,真要愁死了。
齊羽嫻陪在一旁,頻頻用帕子拭眼角,掉的眼淚卻有限。她正懵著,還在消化唐攸寧道出的諸多舊事,對於她,有些難以想像。
馬車剛進宅子外院,被管事攔下,「順安伯來了好一陣子了,正在花廳等夫人相見。」
唐元濤?藺清蕪立時蹙眉,語氣惡劣:「不見!攆出去!誰准你把他放進來的?!」這會兒,恢復了慣有的做派。她因生養敗了身子骨,常年不舒坦,肝火旺盛。
管事不卑不亢地道:「順安伯說是您的故人,知曉您一些不足外人道的舊事,小的不敢不以禮相待。」
做過夫妻的人,人家言明知道你秘辛,你不見是活膩了麼?——他滿含輕蔑地腹誹著。
藺清蕪面色青紅不定,匆匆洗漱更衣之後,強撐著疲憊至極的身子去見唐元濤。
唐元濤看到二十多年前結為連理的女子,費了些時間才能確定。
唐攸寧的五官,雙眼、嘴巴隨他,其餘隨了藺清蕪。
此刻看到的藺清蕪,一臉的怨懟刻薄——與唐攸寧的幾分相似,他完全找不出了。
這就是所謂的相由心生吧?原來容貌真的會因心境氣度發生改變。
他心裡很舒坦。
對,他從不希望這女人得一點兒好。
藺清蕪在三圍羅漢床上坐下,冷聲問道:「你來有什麼事?」
唐元濤心情很好,笑呵呵道:「來勸你回滄州,別打攸寧那丫頭的主意。」
藺清蕪哼笑一聲,「你把她逐出家門了,怎麼好意思管她的事情的?」
「那是攸寧的意思。有些事我做的欠考慮,她不想留在唐家,我只能讓她如願。」唐元濤不敢提蕭拓,但這種說法也算實情。
藺清蕪目露詫異,繼而搖頭,「不可能。」女子怎麼會希望自己孤苦無依惹人看低?
豬腦子,唐元濤在心裡輕斥一聲,卻懶得糾纏這個話題,「你不是去見了她麼?她可曾認下你?」
「關你什麼事!」都怪他教女無方,不然長女怎麼會那樣羞辱她?
唐元濤也只是在唐攸寧、蕭拓那樣的人面前沉不住氣,尋常人倒真不能輕易讓他失態。他瞥過花廳里服侍著的一眾丫鬟,「我有些至關重要的話要與你說,關乎你我和離前後。」
藺清蕪聞音知雅,壓著火氣遣了下人,只留了鄭媽媽,對他道:「有話直說,說完趕緊走。」
唐元濤笑著喝了一口茶,說起一些心裡話:「攸寧當年拜姚慕林為師,並被帶到江南那麼多年,我什麼都沒說,甚至默許了你們母女可以來往,是自覺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