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頁
等他們說一句理解麼?
那已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那就索性不說了,被人怨憎的滋味,也好過一句理解。
做出決定之前,她去見過他,久久地說不出話。
末了,他唇角逸出溫煦如三月暖陽的笑容,說:「不用為難。」
她什麼都沒說,他卻已讀出她所有的掙扎。
再往後……便是這樣漫長的一場別離。
他是已真的放下了她,不再在意她。
沒關係,她接受,甚至喜聞樂見。自始至終,他無愧於她。
而她不能接受的是他的現狀。
這現狀,實在是叫人憂心,說不定哪一日,她就會永遠地失去他。
再看不到他,再聽不到他的聲音,再沒有任何念想。
真要到了那一日……她不敢想像。
關乎過往的思緒,在她進到御書房那一刻起,也便收斂了起來。
沉湎於哀痛,遠不如務實地做些事。為他。哪怕為時已晚。
她喚來了刑部尚書與錦衣衛:「朕再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到時務必有條有理的結案。」
對於這樣的死命令,誰都不想接,又是誰都不敢不領命的。傻子都看得出,皇帝心情奇差。
轉過天來,皇帝心緒有所緩解,想起了攸寧。
攸寧還沒主動進宮來,絕對不可能知曉鍾離遠那段過往,卻像是一點兒好奇心也無的樣子。
或許,只是尊重他吧?
皇帝思及此,也就釋然。她也只是願意與攸寧說說話,願意盡力讓攸寧好歹對朝廷有些改觀——對她這皇帝倒是不必。
既然如此,那就以後再說,眼下且先相安無事,各過各的日子。
接下來的半個月,刑部與錦衣衛度過了數年來首個最是忙碌的夏日,夜以繼日地為案情忙碌。
亦是因此,也藉助了蕭拓提供的不少可以加快進展的建議。
事實證明,蕭拓的建議立竿見影。
.
仲夏日,葉奕寧偶然間通過手下得到了一個消息,當即揚眉、冷了臉,斟酌了大半日,去了京城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四合院。
這裡住著的人,不出意外的話,會再次成為攸寧的不速之客。
葉奕寧此次過來,是想讓攸寧免去一件糟心事兒。
眼下攸寧的日子看起來輕鬆,心弦卻是每日緊繃著,別人不清楚,她卻是心知肚明。
這個小四合院,於三日前通過牙行租下,主人家兩日前住進來的。
主人家,是藺清蕪和膝下不足周歲的么女。
葉奕寧亮出錦衣衛的腰牌,逕自到了正屋,略等了片刻,便見到了藺清蕪。
藺清蕪是被鄭媽媽和一名丫鬟攙扶到堂屋的。
她如今實在是病得不輕,真只剩了半條命。
葉奕寧神色淡漠地自報家門。
「民婦聽說過葉大人的大名。」藺清蕪掙開丫鬟,深施一禮。
「坐下說話。」葉奕寧吩咐道。
藺清蕪稱是,半坐到她近前的椅子上。
「你怎麼又來京城了?」葉奕寧問道。
藺清蕪垂首道:「我……已經不再是齊家婦。」
「嗯?」葉奕寧挑眉,這一陣自首輔到錦衣衛的小卒子都為案子忙翻了天,很多地方上的消息便都暫時擱置了,留待日後細看、歸攏,她還真不知道這事兒,「齊家把你休了?」
不應該啊,齊驤不像是膽子大到敢違逆蕭拓的人——先前蕭拓吩咐過齊家的事,她已經聽同僚說過。
「不是,是我自請下堂。」藺清蕪的頭垂得更低。
她真沒法子在齊家過活了。自從離開京城的時候,齊驤和齊羽嫻父女兩個便開始厭棄她,前者也罷了,後者是為何故,她卻實在是想不通。
但是,因著齊羽嫻對她打心底的疏離淡漠,倒是得了齊家長輩的歡心。到了齊驤被貶職的任上,齊老夫人也過去了,沒多久就給齊羽嫻定下了一門親事。
男方是一名舉人,聽下人說樣貌清俊,家世清白。齊羽嫻也是滿意的。
後來,齊老夫人裝病,借著擔心自己時日無多的由頭,要男方與齊羽嫻迅速成婚。
一個多月之前,齊羽嫻已經出嫁。
藺清蕪當時還以為,自己能因為次女的姻緣得到些無形的益處,起碼能在齊家安穩度日了。
卻不想,也就是從那之後,齊老夫人和齊驤分明是有些不把她當人看了,動輒甩臉色,言辭亦是極難聽,要不是因著么女尚在襁褓之中,他們不知道會將她作踐到什麼地步。
齊羽嫻回娘家的時候,她好一通哭訴,可結果……
齊羽嫻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說:「您也該知足了,祖母和父親待您再怎樣,也沒像您對長姐那樣過分。」說完便拂袖而去,只管去老夫人和她父親跟前彩衣娛親。
到了那地步,便是個榆木疙瘩,也知曉日後在齊家定要過得不人不鬼。
她自請下堂。
齊家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說行,但要看羽嫻的意思。
齊羽嫻都沒回娘家,只吩咐下人帶回來一句話:怎麼都好。
便是這樣,她離開了齊家。
齊家倒也不小氣,雖然已經被抄家過,還是東挪西借到了五百兩銀子給她,且承諾來日境遇轉好,會照著她嫁入時的嫁妝單子如數補償,為此立了字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