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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附和:「這婦人沒道理在這種事情上撒謊,而且她是良善之輩,要是換個人,給這孩子捏造個最不堪的身世,也是情理之中。唉,這孩子實在是可惜了,身邊明明有這麼好的人,偏學了些歪門邪道。」
許多人頻頻點頭。
皇帝的心沉了下去。
人本來就是唐攸寧傳上殿的,一言一行都是她授意。攸寧如此,她一點兒都不奇怪,可蕭拓竟也毫不猶豫地與妻子保持相同的立場,便讓她著實的難受了——他不想讓黎家再在京城出現,只因為她或許做錯了一些事,就能對黎家絕情到這地步麼?
思量再三,皇帝清了清喉嚨,道:「朕的母族已然覆滅,這些年來都沒尋到一個舊人。既然這孩子與黎家有些淵源,那麼,朕做主讓他更名改姓,認到黎家門下,如此,也能告慰先父先母,他們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會反對的。」
「不可。」蕭拓即刻道,「皇上想為黎家找個傳承香火的人,是人之常情,可石安不同。十幾歲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年紀,不指望他建功立業,知曉對錯總該做到。
「可他做了什麼?利慾薰心,與靖王合謀殺人滅口,如此歹毒齷齪的心腸,怎能讓他辱沒黎家的清譽?
「再者,皇上說了這麼多,竟像是不肯發落石安?因何而起?」
皇帝深深呼吸,「朕已說了,他年歲尚小,是被人蒙蔽。」
「證據確鑿,他是被告之一。」蕭拓聲音冷下去,針鋒相對。
「做局的人是許太傅和靖王,他能左右什麼?」
「這般說來,十幾歲的人欺君犯上並不算什麼?皇上何時寬仁到了這般地步?」蕭拓眼中閃爍著迫人的鋒芒,「昨日不曾細究原委就將內子打入天牢、並且派禁軍圍困蕭府的時候,又是怎麼想的?難道蕭府就沒有十幾歲的少年人?」
「……」皇帝哽住,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蕭拓百上加斤:「三個人的證詞之中,不乏提及皇上的言辭,我們不曾追究,是顧及帝王顏面,眼下也請皇上顧及朝廷的臉面,按律法行事。否則,臣難以按下疑慮,少不得請三法司和錦衣衛聯手徹查此案!」
皇帝總要人顧及她的臉面,要他顧及與黎家的情分,委實可笑。明目張胆的給臉不要,那就不給了,撕了好了。
皇帝無言以對。這案子,有些地方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真把她抖落出來,她成為天下皆知的笑話不說,還會時時刻刻被人疑心是昏君的苗子。
她視線在蕭拓和攸寧面上逡巡著,心裡涼颼颼的。
好狠的一對夫妻。
蕭拓道:「石安貶為賤民,此生不可參加科舉,不可踏入京城半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驚得站起身來,終究卻是無力地緩緩坐回去,頹然頷首。
石安一聽,當下暈了過去。
蕭拓冷冷一瞥,「帶下去。」
有侍衛立即應聲,將人架了出去。
「接下來,說說我的事。」蕭拓道,「我去滄州辦差卻半路折返,是因遇到了暗殺,暗殺我的人,來路很有些意思,煩請諸位聽一聽。」
皇帝眉心一跳。他要幹什麼?那些人是她派去刺殺他的,可以傷他可以生擒,但絕不會殺他,他難道要當眾戳穿這件事的真相?
許太傅也是頗不以為然:你蕭拓就算被皇帝派人暗殺,也只能受著。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難道你還能憑著這件事讓皇上當即禪位於你麼?這不是做夢麼?
片刻後,隨蕭拓離京的數名禁軍、五名死士被帶上來。
皇帝整個人都木了,不知道對方意圖,又無力扭轉局勢,只能懸著一顆心觀望,而情形讓她大為意外:
禁軍相互補充著,說清楚了當日遇襲的情況:他們這邊加上車夫才有幾十個人,刺客卻多達百餘名,饒是蕭拓身經百戰、布置得當,終究是實力相差懸殊,要不是蕭拓一次次捨命相救,禁軍怕是一個生還的都沒有。
「閣老為了救我們,身負三處刀傷箭傷。」一名禁軍哽咽道,「幸好危難之時,蕭家的護衛趕到,這才得以扭轉敗局。要不然……雙拳難敵四手,閣老恐怕都會被那幫亡命之徒奪走性命。」
大殿上鴉雀無聲。
刺殺當朝首輔,還差點兒成事?這是什麼人的手筆?首輔是該回來這樣的驚天大案,比滄州那點兒小破事兒嚴重了百千倍。
刑部尚書最先回過神來,走到一名五花大綁著的刺客面前,二話不說就踹了一腳,厲聲道:「是何人授意?還不如實招來!?不然我讓你嘗盡酷刑!」他與蕭拓是有些私交的,尋常遇到棘手的案子,蕭拓沒少幫忙。
刺客先是按套路裝啞巴。
之後大理寺卿、順天府尹等一眾斷案的官員你一言我一語地逼問,終於使得他們開口了。
「小的、小的是許太傅的死士。」一名死士道。
「什麼!?」許太傅震驚之下,險些蹦起來,「我許家何時豢養過死士?一派胡言!這分明是栽贓陷害!」
刑部尚書隱約明白了什麼,噙著幾不可見的笑意,氣定神閒地問那死士:「你拿什麼證明是許家死士?」
死士垂著頭,有氣無力地道:「太傅在京城的府中,書房裡有密室,密室里存放著一尊尺來高的金佛,那是他祖籍一名商賈孝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