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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本就不是陳舊失修的,他們所做的其實也只是修繕一些不足之處,尤其是把府門修繕得像模像樣,為此還特地向蕭拓求教。
蕭拓把那些盡顯富麗堂皇貴氣的章程都否了,親筆描畫出一個樣子,交代了一些細節。
工部見他這樣上心,便知這是不可能更改且一定要盡善盡美地把圖樣還原的一件事,一個個揣著忐忑的小心肝兒,費盡口舌地交代工匠。
如此,七日後,盡顯世家底蘊、清貴、內斂的鎮國公府門呈現在眾人眼前。蕭拓瞧了瞧,說了句「湊合」,就甩手走人了。
首輔大人閒來很少誇獎誰,說一句可以、湊合,那就是別人口中的挺好、真不錯。
大家長長地透了一口氣。門楣上的匾額的事,工部也攬了下來,起初是想著一事不煩二主,要蕭拓書寫匾額上的斗方大字。
這回蕭拓就不肯了,直接讓他們去找一位當世書法名家,說已經打好招呼了。
這也差不多,人們喜滋滋的請了名家寫好匾額上的字,又趕工用上好的木料做好匾額,隨後將字拓到匾額上,力圖做到分毫不差。
如此盡心,並非聖命難違,只是都想為昔年的名將盡一份自己的力。
但是,他們這樣熱火朝天的忙碌期間,鍾離遠始終不曾路面,甚至不曾派親信來看過一眼。
顧澤私下裡有些擔心:鍾離遠離開北地時,是以養病為由,連番風雨過去,卻始終不曾現諸人前,莫不是……
鍾離遠與攸寧的淵源,他已有了算是詳盡的了解。假如鍾離出了岔子,定會成為攸寧的沉重打擊。
而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他不由一次次暗暗嘆息。
如今的攸寧,在他眼裡自然不是對手了——經過了種種是非,他早已曉得把她當對手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為了保顧家不會陷入風雨飄搖,一段時日內,是盡心盡力地做好她安排的事。攸寧也沒虧待他,偶爾命人給他的一些消息,不是關乎同個部堂哪個同僚的差錯,便是推薦給他幕僚,亦或幫他拓展一些人脈。
沒有這些前提,譚閣老是不可能看他順眼的,也不會一次次口頭上表揚、遞摺子為他表功。有了這些鋪墊在先,到了他與前一任左侍郎調換位置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是情理之中。
所以到如今,就算拋開關乎官場的那些是非,顧澤只為著長子明顯為著虧欠對她的那點彌補,便也如長輩對晚輩那般,希望她過得好一些:不再經風雨,不再歷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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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用了整日,也沒把口供寫完。
他是有些受不了這種情形:她是上差,他是已得了懲戒的人犯。
於是,下筆時總是心浮氣躁,不是忘了之前打好的腹稿停滯不前,便是寫錯字要重頭來過。
葉奕寧一直有著近乎冷酷的平靜,該看公文看公文,該出去吃飯就吃飯。
天色不早了,有交情不錯的三個同僚出現在門外,打手勢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她笑著頷首,打手勢告訴對方稍等。
三個同僚笑了,離開時拽走了守門的錦衣衛。
收起手邊的公文卷宗,葉奕寧望向林陌,「看起來,我與林陌明日還要再來此處。」
林陌聞言望向她,長遠的,定定的。
「心裡不舒坦了?」葉奕寧和聲問道。
林陌唇角逸出一抹淺淡而複雜的笑,「你手裡的東西必然少不了,何不一起放出來?」
「這話說的,你是傻了,還是氣瘋了?」葉奕寧不動聲色,「剛為國公爺昭雪,就往死里收拾你,不知就裡的人,難免以為只是我為了泄私憤才污衊你,便又難免群情高漲地反對,我倒是無妨,卻不想皇上和首輔要平白多看數不清的摺子。人得有良心。」
「我對不起你,我承認,你不如直說到底想要我怎樣。」他凝眸,看住她星辰般璀璨的眼眸,「我要怎樣,才能得到你的原諒?」
「別急。路我給你鋪好了,靜觀其變就是。」葉奕寧起身,帶上公文卷宗,步調優雅地離開。
原諒?她不原諒。
她助他位極人臣的路,她要他反方向走一遍。
官場上往上走的每一步,都會帶來莫大的喜悅滿足志得意滿,而相反的話,期間的磋磨可就多的是了。
這就跟對待一個罪該萬死的人一樣,幹嘛給他痛快呢?鈍刀子磨著才最妥當。
她還不知道他麼,他以為自己的報復會來自於他的親友,會用那些找轍——她倒不是沒想過,關鍵是那幫人除了又蠢又毒又嘴欠,慫的很,平時也不過是打雞罵狗苛刻下□□妾爭寵那些事,就算全部撂出來,又能把他怎麼樣?
林家不是顧家,她手裡沒有危及他整個家族的罪證,也就選擇了用公務上的事情找補。
攸寧說這樣也挺有意思的,她斟酌之後,深以為然。
每日天光那麼長,沒事或看或聽一些熱鬧也是好的。
林陌臉色奇差地回到了府中。
進門前,望了一眼侯府的門楣,只覺失落、諷刺。
只有從七品官職的侯爺,任誰都會覺得可笑吧?
蕭拓說過,他是他手裡一把刀而已,眼下對他的事情一言不發,便是真的放棄他了吧?
京衛指揮使補缺人員還沒定下來,也不知蕭拓會提攜誰,更不知頂替他的人,來日的戰功會不會勝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