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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兩日,三房夫妻兩個帶上一眾僕婦護衛前去城外的別院,隨行的還有為三夫人安胎的大夫。
臨行前,三老爺單獨去見攸寧,開門見山:「攸寧,家裡是不是要出大事了?」他和老四對這個弟妹,隨著日積月累來往而生的情分,已經視為妹妹,所以私下裡便直喚她名字。
到底是曾入朝為臣的人,嗅覺自然十分敏銳。攸寧也不瞞他,「覺著近來應該會出點兒事情,三嫂不比尋常人,沒必要跟著擔驚受怕。」頓了頓,笑,「本想著等你到了那邊,讓大夫告訴你的。」
「是怎樣的事?」
攸寧態度前所未有的鄭重而誠摯,「因我與閣老而起,不會牽連蕭家,但上頭那位應該會做些場面功夫,到時少不得人心惶惶。可你放心,相信我們,再大的事,也不過是三五日便能過去的風波。」
「果真如此?」
「我不會再送別人離府。」攸寧笑容清淺,「難道我會拿母親的安危開玩笑麼?」
三老爺這才鬆了一口氣,「你若是陷入險境,要記得,你背後是蕭家,不要任性跟人置氣。」
他居然也覺得自己任性。攸寧笑起來。
「再怎麼任性,也都占理就是了。」三老爺也笑了。沒法子,她是唐攸寧,獨一無二的唐攸寧。
攸寧叮囑道:「好生照顧三嫂,得到任何消息,也不要讓她察覺,靜觀其變,記得,不過是等待三五日。過了這期限,情形仍無緩解的話,你做什麼我都不會管。」他在意妻子,亦在意手足情分與家族榮辱。
三老爺沉思片刻,緩緩頷首,「好,我聽你的。」離開時對她一笑,「千萬要好好兒的。」
「一定。」
他明白,他與妻子留下來,不見得能幫上忙,妻子動了胎氣添亂卻幾乎是必然。
攸寧篤定他明白。
另一面,從過完年開始,她就開始著意培養初六十九形成一個認知:分別超過兩日的情形,在離開之際,她會拿著一個聲音動聽的小金鈴。若只是一半日不見,便一切如常。
她不在靜園,也有陶師傅、四老爺、四夫人陪著寵著,它們想念是一回事,卻不會覺得孤單,也就能夠容忍與她分別的時間長一些。
由此,經過一個多月的潛移默化,兩個小傢伙已經可以忍受她四五天不露面,能夠照常度日,只是在相見時會又是欣喜又有些小脾氣,且分外痛恨那個小金鈴。
攸寧也是沒法子,挺長一段時間了,她幾乎每日都要和倆小子相互陪伴大半日,著意避開的時日裡,也很記掛,有些無所適從,可這又勢在必行。
它們最是強悍,可它們也最是單純執拗。
離不開她的,只有初六,初六又會帶得十九落落寡歡。
騰出來的時間不少,攸寧先後幾次去看望鍾離悅。
小學堂開課了,鍾離悅身邊添了一眾年齡相仿的閨秀,光景愈發生動鮮活,添了更多的小歡喜,也添了一些小煩惱。
攸寧認真聆聽她對自己訴說,耐心地幫她梳理煩惱之事的始末,讓她自己做決定。
閨秀之間生出的煩擾,尤其年歲這么小,其實是怎麼處理都可以,但她儘量讓阿悅明白誰對誰錯,避免優柔寡斷亦或頤指氣使——小郡主終有一日要親自掌管這一方小天地,容得下真心,卻容不下為了名聲的偽善、不辨是非。
當然,她從不干涉阿悅的決定。阿悅做錯了決定,不過是小小的吃癟,接下來會銘記教訓;做對了,則會更有應對人際往來的自信。這在成長的路上,都是彌足珍貴的財富。
小學堂里現在有三名先生,其中一個是長期教導阿悅的女先生。
攸寧尋機交代她:「何時聽到蕭府出了什麼大事的風聲,就帶著阿悅去清雲寺清修幾日,不要讓她知曉實情。」
女先生滿口應下,隨後才擔心地望著攸寧,「夫人——」
「沒事,終究要鬧騰一場,才能得到長遠的安穩。」攸寧予以安撫的一笑,「至於阿悅,皇上不會動,別人沒本事動,你只要讓她耳根清靜些就夠了。她這幾年經的變故已經太多,到底是個小孩子,切不可雪上加霜。」
有她這麼個照顧著卻不肯常去看望的姐姐,又經歷了獲封郡主的榮耀、堂兄辭世的離殤,已經是再倒霉不過了。
女先生黯然稱是,「唯請夫人保重,郡主是離不開您的。」
攸寧心頭一暖,又有些酸酸的,「我會的。」
除去這些,便是一些微末小節,攸寧閒著也是閒著,一概安排下去。
蕭拓的幾個幕僚已漸漸察覺,不少公文都是五夫人代為批示的,首輔大人只不過是照搬上去,為此也就跟蕭拓敞開了說,希望能讓夫人多在外書房逗留,得空了點撥他們一二。
蕭拓問過攸寧才應下。
於是,攸寧替他料理正事的地方就挪到了外書房。
他的幕僚比之尋常人,還是很有才幹的,又是性情迥異,不管聊什麼,倒都很是有趣。
攸寧很希望他們能多為蕭拓分憂,從而讓自己卸下這個莫名其妙的擔子,因而遇到幕僚誠心求教,自是不會藏私,在蕭拓給予對方的權利範圍之內,給予行事更為迅速有效的建議。
她從來是笑盈盈待人的態度,沒有鋒芒只有誠意的時候,憑誰有著怎樣古怪的脾氣,想跟她爭執都不能如願,更何況他們本就認可她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