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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到場的賓客名單,蕭拓早在成婚前便給了她一份,倒沒有哪個需要特別留心。她備下的見面禮參考了別家情形、蕭府舊例,用物件兒代替針線,只求個不功不過。反正她怎麼做,人們背地裡都不見得有一句好話。
陪在一旁的蕭拓,時時被男賓無傷大雅的調侃兩句,而所有人矚目的焦點,自然只有攸寧:
十九歲,熬死了顧文季,折騰得無父無母,把顧家主母及其娘家整治得半死不活,再嫁的是惹多少女子艷羨妒恨的蕭拓。毒婦做到這份兒上的,以前往後不敢說,在當今是絕無僅有。
絕大多數人初見攸寧,第一反應都是人不可貌相:出塵若仙,熾烈的紅衣不能消減她容顏半分的美,反倒彰顯出氣韻中的清冷高貴;
待人接物時從容優雅,應對得宜,又不同於八面玲瓏的做派,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場面話說的恰到好處,但沒存心逢迎的意思——蕭拓的夫人,除了在皇帝面前,本就不需討好任何人,可這份兒涵養,分明是長久成習。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披著空谷幽蘭外衣、暗藏罌粟手段的女子,極美,極矛盾。
賓客之中的有心人,品出一件事:蕭拓娶攸寧,便是只圖她這個人,也是很正常的。這般女子,不大可能臣服於誰,你反感,便棄若敝屣;你想征服,便如獲至寶。
想法簡單的則暗暗納罕:以唐元濤、藺清蕪的資質,怎麼生出個活脫脫的妖孽來的?又想,得虧那倆是她雙親,不然,早被弄死了,絕不是斷絕情分這麼簡單。
心情最複雜的,是蕭府女眷。她們本以為,認親的場面會狀況百出,需得她們幫忙斡旋,哪成想,需要做的只是維持著笑容看熱鬧。新娘子比她們行事更穩妥。
兩人應承一周,恰好到了開席的時辰,一行人去往設宴的花廳。
男女席面東西分開,中間用珍珠簾隔開。
這樣的場合,沒有人傻到在席間尋釁滋事,都只說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很有默契的相互捧場,維持著輕鬆的氛圍。
攸寧起先無奈的是,飯菜不可口,隨後,悄然留意著三個妯娌。昨日被送入新房之後,三人也在看新娘子的女眷之中,卻是不便仔細打量。
二夫人三十五六的年紀,生得珠圓玉潤,笑容可親,言語爽利,很喜歡提及兒子蕭延暉;
三夫人二十出頭,樣貌明艷,舉止矜持,偶爾不經意間,會對某個人投以諷刺、不屑的眼神,私下裡大抵是驕矜的脾氣。攸寧不免想,自己沒留心的時候,遭了她多少記冷眼;
四夫人正是雙十年華,容顏清麗,且是耐看的那種,初時不覺驚艷,越看越覺婉約可人。她對周遭一切透著漫不經心,明顯是應付事兒來的,偏又不會叫人挑出不是,儀態優雅自在。
三個人各有千秋,相處時應該有些趣味。攸寧得出結論之後,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三個人各自的夫君——
二老爺很符合富貴閒人的形象,神色真誠,笑容爽朗,舉動透著灑脫不羈,其子蕭延暉像足了他;
三老爺目光深沉,笑的時候,笑意從不達眼底,說話言簡意賅;
在庶出的三兄弟之間,四老爺樣貌最出色,只是眉眼間凝著些許憂鬱,目光有些飄忽不定,隨時隨地在走神的樣子。只說這一點,不知與四夫人算不算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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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四合,晚風習習。
「怎樣了?」樊氏站在大畫案前,手中畫筆不停,淡然詢問。
翡翠小心翼翼地回道:「什麼事都沒有。」
「五夫人可有令人指摘的言行?」
「沒、沒有,奴婢沒聽說。」實際上,翡翠聽到的是,以五夫人的涵養與進退有度,便是沒有閣老親自引見,誰想難為她,也只會碰軟釘子,當眾自取其辱。
「說實情。」
翡翠硬著頭皮,如實相告。
樊氏丟下畫筆,緩緩落座,端過手邊的茶,細細地品著。過了好一陣子,吩咐道:「明日早些喚醒我,我要去給老太爺、老夫人問安。」
第32章 遠近相安的眷侶(2) 雙更合一……
女客們陸陸續續道辭, 蕭府婆媳五個以禮相送,遂各回各房。都知道,男子那邊的宴席沒譜, 持續到半夜也正常。
攸寧回到房裡, 叫水沐浴。
身形舒舒服服地浸在熱水中,望著氤氳的水氣, 分外愜意。
筱霜來了,隔著帘子稟道:「趙媽媽一直想做手腳, 奴婢見招拆招的阻止了, 末了她承認根本不會寫算, 磨煩了一陣, 奴婢建議她先管著正房的灑掃,她應了。」
攸寧誇獎道:「做得好。」
筱霜笑盈盈退出去。
沐浴更衣之後, 攸寧早早歇下。
蕭拓夜半才回房。都知道他酒量佳,席間有人敞開了跟他喝,又沒法兒推脫, 喝的倒比喜宴上還多。
攸寧面向外睡著,枕邊是他見過的《奇門遁甲》。
看起來, 這是她的枕邊書。
他沒事兒也看, 卻從不知道, 這書能助眠。
有那麼一刻, 起了戲謔的心思, 想鬧醒她, 看她迷迷糊糊又氣呼呼的樣子。
終究是沒忍心, 看了她一會兒,悄無聲息的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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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綻,攸寧恍然醒來。
一睜眼, 看到睡在一旁的蕭拓,心忽的一緊,旋即醒過神,知曉身在何處,慢慢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