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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奕寧那邊,則讓宸燁篩選了十名十來歲的小侍衛,這些人能保護他,亦能陪著他習武、蹴鞠、狩獵。
相伴長大的情分同樣珍貴,就如尋常門第中很多主僕,一起走完一生的不在少數。
至於其他的,皇帝安排的極為妥當。
私下裡,葉奕寧跟攸寧感慨小皇子的為人:「真是天生惜福的孩子。」
「擱你你也惜福。」攸寧不以為然,「他那經歷,太接地氣兒了,看的民間疾苦,或許比你我加起來都多,又聰明早慧,可不就讓人省心麼。」
葉奕寧笑,轉而道,「到底是男孩子,在我這兒,特別喜歡用兵、布陣之類的事,其次就是算學。」
攸寧開玩笑:「收著點兒教,別三二年把自個兒掏空了,那可太沒面子了。」
葉奕寧大笑,「我巴不得呢。」
時光在歡笑忙碌之中流逝,轉眼又是一年新春。
這年正月十六,百官上朝時,皇帝頒布三道旨意:立儲君,冊封攸寧為太子少傅,冊封葉奕寧為太子少師。
太子早早冊封,更能明白自己的責任,又沒別人爭,只有好處。但是這太子少傅、少師是兩名女子……再怎麼驚才絕艷,絕大多數朝臣心裡還是不舒坦,但是不敢吱聲——
首輔率先稱頌皇上聖明,他們除了附和,又能怎樣?
而這只是女官參政的開端而已:此後,皇帝每次與閣員或旁的官員議事,攸寧、葉奕寧都參與,除非兩個人實在不得空。
這世道下的女子有多不易,很多男子一輩子都不會在意,都認為是理所應當。她們就是要打破這種格局,讓有才幹的女子在朝堂與男人分庭抗禮,有形無形中提高女子的地位。
如果說攸寧有野心,這就是她的野心。
官員考績之際,楊錦瑟的表現可圈可點,坐穩了在刑部的椅子,且不愁節節往上升,她帶的女捕快亦然。
趁這機會,皇帝與攸寧、蕭拓、葉奕寧聯手將一些女子分散安排到了其餘的部堂。
官員們這才回過味兒來:這就是個無底的坑,最糟的是已經跳進來了。
鑑於蕭拓、攸寧當初挾天子的血淋淋的事實,他們很明智地保持沉默。
但也有例外,比如譚閣老和榮升工部尚書的顧澤,就相繼舉薦了兩個女官,一個善觀天象,一個精於營造,經考核之後,分別到欽天監、工部行走,後來亦是表現優異。
有人開了頭,就會有人效法,從京官到地方上,舉薦女官的越來越多——去年蕭拓收拾的官員很多,恩科上來的那些人能補缺的不多,所以官場真存在缺官員的問題。
真是舉薦人才的,皇帝予以嘉獎;湊熱鬧矇事兒的,都得了一道狠狠訓斥的旨意,並罰俸一年。
局面也就這樣打開了。
此後四年,蕭拓與攸寧同心協力,相輔相成,一個持續落力整頓官場的不正之風,有更多的女官走上仕途;一個與皇帝一點點修改律法,為女子爭取公平,譬如同樣的罪行——男人殺妻女人殺夫通姦等等,男子便是徒刑、杖刑,落到女子頭上便是死罪,尤其通姦這事兒,大多以男子的風流帳了事,女子就是十惡不赦非死不可。
攸寧與皇帝今天動一些,過一陣再動一些,掌握著火候,男人們本能地排斥反感,卻又不會形成眾怒抱團兒反對。一兩年下來,能改的也就改差不多了。
到最後,便是新添了一些條例:只要有真才實學,女子亦可參加科考甚至武舉;女官待遇與同品階的男子相同;太醫院常年招募女醫……諸如此類。
至此已經用去兩年,沒好氣的男人們已經沒脾氣了,認命了,只是,暗地裡罵攸寧妖孽的不在少數。兩年中,這妖孽慢條斯理地給他們添堵也罷了,還生了個兒子——得虧她有添丁的大事阻撓著,不然還了得?——當誰看不出麼,全是她的主張。
攸寧聽說了,一笑置之。從診出喜脈到做完月子,她留在家裡安胎的時間加起來是五個多月,但這又不影響正事,與皇帝通過宮人傳話就是了。
孩子乳名麟兒,是老夫人取的,都說天賜麟兒,老人家明顯是對這句話深有感觸。攸寧和蕭拓當然從善如流。
做完月子,又將養數日,攸寧就照常當差了。那滋味不好受,非常不好受,可是為著日後,也只有默默忍下。不是只有做錯事才要付出代價。
皇帝體恤,說她要是願意,可以每日帶孩子進宮。
攸寧笑說那成什麼了,沒事,他祖母比我更會照顧他,下衙就能見到了。
麟兒三歲那年,官場恢復清明,國庫充實。蕭拓著意提拔的如顧澤、徐少暉之流的文武官員都已成了氣候,可以獨當一面,他在或不在,都不懼內憂外患;朝堂官場之上,以葉奕寧、楊錦瑟為首的女官的話語分量越來越重,地位不可撼動;身懷絕學的眾多女官各放異彩,呈現別樣的爭奇鬥豔盛景。
同樣值得一提的是:同一年,蕭拓的三位兄長時隔多年之後重返官場;沒多久,蕭拓與三位兄長正式分家各過;數月後,蕭拓與妻兒、母親脫離蕭氏宗族——這是早達成的默契。
朝廷的錦繡清平之路已經鋪就,便到了他們離開的時候。
次年三月,蕭拓與攸寧的辭呈同時送到皇帝的御書案上。
這是沒可能來回磨煩的事:當日,夫妻兩個已經攜老夫人、麟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