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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對母親的行徑有耳聞,由著她忙活了幾日,才輕飄飄地給了她一個說法:「別說如今是這個情形,就算我正意氣風發,也沒有再娶的打算。您只管忙您的,要是享用勞什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壓我,那我悔婚的理由會讓林家再一次貽笑大方。」
林太夫人被氣得在床上躺了一整日,爬起來之後,火氣又全照著宋宛竹招呼了過去。
她的日子,好像是已經沒了盼頭。
這可怎麼辦才好?
總不能讓她親自出面去找葉奕寧,求她回心轉意吧?
這一日,是林陌的生辰。
她親自下廚做了長壽麵和幾道菜,等到很晚也不見他回來。派人去外院問過,才知他仍在衙門忙碌,下衙後要協理五城兵馬司夜間巡城。
林太夫人食不知味地吃了幾口飯菜,就命人撤下,歪在床上唉聲嘆氣。
林陌沒說假話。
隨著佟尚書、時閣老等人移送刑部,五城兵馬司除了武安侯,總指揮使和三個指揮使同時被錦衣衛拿下,扔進了詔獄。
蕭拓指派了四個人補缺,都是從軍營中選□□的,短時間內沒辦法摸清楚行事的章程,便讓上十二衛的首領輪班幫襯一把,尤其晚間——巡城也沒個章法的話,怕是又要出什麼亂子。
上十二衛久在皇城,深諳巡視防範的技巧,稍微用心指點五城兵馬司幾句,就不需愁什麼了。
當然,蕭拓也親力親為,白日晚間都會擠出時間來,點撥新上任的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
毫無意外的,林陌與武安侯碰了面。
武安侯顯得很是尷尬。
林陌又何嘗不是如此?但是更多的,是看到對方就想起了宋宛竹,想起了那一連串的糟心事,心緒真是糟糕得不行。
相□□一點頭,也就分頭各司其職。
夜深了,有人來與林陌交接差事。
林陌策馬回府的路上,經過一個掛著「面、滷菜、酒」幌子的攤位,略一猶豫,身形落地,將駿馬拴在附近的一棵樹上,在攤位的一張陳舊油膩的桌前落座,要了一碗熱湯麵、兩樣滷菜、半斤燒刀子。
吃麵的時候,心念轉動,回到了成婚那年的這一日。
一大早,奕寧就起身,去了小廚房裡忙碌多時,在他坐到餐桌前時,親手端給他長壽麵。
她給他做的面,很好吃。
她那時候的笑容,甜美純粹。就是一個心滿意足的小女子情態。
而他呢?
那一日的他,或者說成婚到休妻當日的他是怎麼樣的?
時不時就會想到溫柔乖順的宋宛竹,時不時便會陷入對第一段情緣求而不得的不甘、苦澀。
他是真的以為,是門第之別讓他們失去所有可能、所有希冀,卻是如何都想像不到,自己不過是宋宛竹手裡的一枚棋子而已。
論才智,一百個宋宛竹也抵不過一個葉奕寧,真面目被揭露之後,很多時候顯得愚蠢可笑。
可是,他就為了那樣一個女子,休了結髮之妻。
成婚到離別之前,他對奕寧只存了擔當、負責任的心思。
既然娶了她,他便會與她相敬如賓,與諸多小夫妻一樣度日;
她希望他出人頭地,那亦是他的抱負,為此,他們有過一段真正夫妻同心的歲月。
隨著地位越來越高,他漸漸發現奕寧似是無處不在:有些人際關係是她為他引見,周圍有些得力的人手,恰是她安排的眼線。
這絕不是尋常女子可做到的。
他於是生出強烈的好奇,哪怕答應過她不問,也不得不反悔,開始有意無意地探究。
任他如何,她絕口不提身世、過往。
這讓他生出了很多有的沒的猜忌。
隔閡便是這樣來的。
當然不能怪她,他既然答應過,便該守諾,他沒做到,還心生怨懟。
她對他情意,他看得再清楚不過,要不然,也不會在當日要她做出納妾或休妻的選擇。
他以為她會屈就,而她卻是決然離開,不留一絲餘地。
分離的這段日子,尤其近來的每日每夜,他只要閒下來,腦海里所思所想全是她。
虧欠、悔恨太重,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面和滷菜他沒動幾口,倒是把半斤燒刀子喝完了。
心情太低落,他有了些酒意。
付帳上馬之後,不知不覺地,就驅使著坐騎到了什剎海的蘭園。
不論如何,他要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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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奕寧被丫鬟喚醒時,立刻坐起身來,披衣下地:「錦衣衛有人找我?」這是常事,她這差事可沒有日夜可分。
丫鬟卻告訴她:「不是不是,是林侯爺來了,在府門外,要見您,說要跟您說幾句話。」
「……」葉奕寧沒好氣地躺回到床上,想說讓他滾,轉念又一想,幹嘛要避著他?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余情未了所以沒法子冷靜地面對他呢。於是,她又坐起來,「讓他到垂花門外等著。」
夜風陣陣,上弦月清輝悠悠灑落,映照著花樹婆娑。
葉奕寧走到垂花門,站在石階上,望著負手斂目沉思的男子,刻意清了清喉嚨,「侯爺要與我說什麼?」
林陌抬眼看向她,目光溫和而複雜。
葉奕寧望向他身後,「居然是自己來的?怎麼也不帶個美嬌娘?我也正悶得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