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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閣老覺得更糟心了,「那可怎麼辦?」眼下容不得他顧及別的,把皇帝應付過去是當務之急。畢竟,再深的謀慮,也架不住暴君翻臉無情。
長公主見這情形,便知對方的心已亂了,說再多是白費口舌不說,說不定還會惹得他心生不滿,笑一笑,取出一張箋紙,推到桌案前面,「這事情要揣摩著蕭蘭業的心思行事,反覆思量之後,幫你備下了幾個人選,你謄錄下來,呈給皇上就是了。」
時閣老神色立時一緩,起身到了案前,看過那張名單,沉思後道:「這份名單,跟我和首輔都不搭邊啊……合著殿下的心思不是賣個人情給首輔?」
「他要的就是你給他換個擺設在西域杵著。」長公主笑容柔和,「況且,這事情而言,是明擺著的,皇上第一時間一定是要他給個人選,他必然是婉拒了,不想攬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差事,且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你。」
時閣老又是惱火又是沮喪:原來,自己又被蕭拓算計了,長公主要是不點破,他到此刻都還沒回過味兒來。
「那麼……」他竭力轉動著腦筋,「何不推薦西域那幾個對他忠心耿耿的總兵?我們可以做些文章,挑撥一番,惹得他們幾個對首輔心生怨懟。」
長公主失笑,「那怎麼成?你是被皇上這般責罰弄得亂了心神,失了冷靜。這類事情,皇上只會依照蕭拓的意思行事,名單遞上去,她要先讓蕭蘭業過目,蕭蘭業不同意,單子就會被打回到你手裡,直到你給出的名單讓他滿意。」
時閣老聞言,沉默良久,長嘆一聲。
這叫個什麼事兒?沾親帶故的皇帝總讓他如履薄冰,對皇帝該有著亡國之恨的長公主倒是給他指路的明燈。固然是兩方面都摻雜了種種是非,目的都不單純,可要論心胸,他覺得長公主更勝一籌,要論冷血,皇帝是這天底下獨一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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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正在跟楊錦瑟說話:「葉奕寧的事,你派人手到金陵查探一番。」
楊錦瑟稱是。
「不過,這事情,唐攸寧、葉奕寧那邊恐怕已經在查了,你們只盡你們的力就是了。」遇到厲害的角色了,皇帝也不能讓自己的人手忽然變得格外伶俐敏捷,便只是做分內事,因而又交給楊錦瑟一道親筆書寫的聖旨:「那些記不得,跟宋家要個說法卻是必然。自家的閨秀住到了軍侯的別院,存的是什麼心思?」
楊錦瑟眼中閃過喜悅的光彩:「是。」
皇帝望她一眼,唇角微揚,「你多少年都是這樣,說話動輒就開罪人,心裡卻很是在意一些人。」
楊錦瑟笑一笑,沒吱聲,心說您又何嘗不是這樣?面冷嘴毒已成習慣,不需要甚至不希望誰對自己有好印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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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拓給林陌安排的官職是京衛指揮使,比林陌期許的差了些,卻也是實打實地好差事。走馬上任的日子不遠了,他得空就到別院看一看宋宛竹。
此刻,兩人並肩走在花園的石子路上,林陌道:「可曾好生歇息?有沒有覺著哪兒不舒坦?」繼上次見過葉奕寧之後,她思慮太多,身子不適。
「我一切都好。」宋宛竹轉頭瞧著他的側臉,「侯爺思慮周全,安排的人手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真是感激不盡。」
「這不就見外了?」林陌笑微微地凝她一眼。
宋宛竹有些般慌亂地垂下頭,粉面含羞。
林陌笑意更濃,「昨日收到令尊的書信,令堂已在進京途中。」
「是麼?」宋宛竹訝然,「我還以為,家裡會派人接我回金陵。」
「又要與我相隔千里?」
「不是……只是……」宋宛竹飛快地睇他一眼,貝齒輕輕咬住了唇。
林陌語氣柔和似春風,「什麼都別管,聽我安排,好麼?」
宋宛竹微紅了臉,乖順地道:「好。日後種種,妾身全聽侯爺的。」
林陌更加愉悅。他喜歡的,只能是這般柔順無城府的女子。而那個強勢的女子,似乎是用來隨時讓他想起宛竹的。
宋宛竹躊躇片刻,低聲道:「可是侯爺與夫人的事,到底讓我於心難安。怎麼會鬧到這種地步?是不是全是我的過錯?」
想起葉奕寧一句句刺心的話,林陌蹙了蹙眉,「怎麼這麼問?」
「我是想著,若因我而起,理當向夫人再三賠罪。」宋宛竹語聲低低的,柔柔的,「除了留在侯爺身邊服侍,我真的別無他求。夫人明白了這一點,大抵就會釋懷,侯爺一定要和她說清楚這一點。」
林陌目露幾分憐惜,「你這過於純良的性子,會吃虧的。」
「吃虧是福。」宋宛竹認真地道。
林陌彎了彎唇角。吃虧怎麼可能是福?權利、地位,你不爭不絞盡腦汁地斡旋,便會一直籍籍無名。奕寧似是天生就是這種人,而宛竹則過於單純了些,全不明白這些。
只是……不明白也有不明白的好處。
遐思間,跟隨來別院的小廝健步如飛地來稟:「侯爺,太夫人請您即刻回府,說有要緊的事跟您說。」
林陌微微蹙了蹙眉,嗯了一聲,交代宋宛竹兩句,回了府中。
太夫人坐在三圍羅漢床上,任誰都看得出她驚疑不定,似是受了什麼驚嚇。
「娘,」林陌快步走到她面前,擔心地道,「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