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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著急,甚至於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探尋昔年那些隱藏在重重風雨之後的一些隱情。

    她平日裡的一面,是可以最果決利落,而另一面,則是有著令她自己有時都訝然的耐心。

    這或許是因為,皇帝或長公主的目的就在於讓她去探究,尤其前者。

    誰能相信皇帝保有赤子之心?誰又能相信皇帝對一件事的目的只是一個兩個?

    攸寧尤其不信。

    明知可能是個人情世故、權謀爭鋒帶來的陷阱,要不要踏進去?那些事,絕對又會揭穿一些人的真面目。所以,她還需要好生想想。

    她對這世道,對皇帝,甚至對蕭拓,都沒什麼切實的指望。

    她冷眼旁觀仔細分析他們的種種舉措,只是為了了解他們的品行、性情,而這些,只是為了估算出翻案有幾成把握。

    她不輕視皇帝,她敬佩欣賞蕭拓,但這仍然不是她認可朝廷的理由。

    他們手裡的朝廷,照這步調走的話,起碼需要五年以上的光景,才能摒除內憂外患,著手肅清整頓官場。

    五年對很多人來說,只是人生一個階段的年數而已,於她,卻是不好說的。

    同樣的五年,她用來物色自己在那件重要的事情上的接班人比較好。

    腦子裡存著的那些東西,總要選出一個最可靠的人,全部託付出去。

    是啊,她身上流的血大抵都是冷的。

    她不想把那些東西交給蕭拓。

    不論是因為他扶持皇帝奪位掌權,還是疑心病太重懷疑他娶她就是為了那些東西,她都不能那麼做——偶爾,是動過心思,而在近來,是完全打消了。

    ——鍾離遠,她幼年時的先生,十餘年間在信中點撥教導寬慰她的恩人,已經在一點一點地遠離她。

    終有一日,她會失去他。近兩次相見,他也已在嘗試讓她面對這一事實。

    再看不到他的音容笑貌,再聽不到他的溫和言語。

    到了那一日,長久以來的維持彼此之間的牽繫,便是什麼都沒有了。哪怕再微妙的一點希冀,也不會再有。

    攸寧其實早就知曉,必然會有那一日。

    有一種人就是這般,明明最有緣,偏也最無緣。

    不為此,她做不到隱忍,但有時也會激進。

    .

    刑部尚書和北鎮撫司指揮使向皇帝稟明案情進展。

    進展是很可喜的:以前的二三百份口供,絕大多數人雖然已死,但仔細追查,仍舊能查清楚出身、生平,最重要的是,因著不少百姓將士主動出面作證,循著證詞,可逐一查清楚他們在昔年案情案發前後的行動軌跡——有些根本不在鍾離遠近前,也就根本不知鍾離遠當時做了什麼——如若鍾離遠做了殺害無辜的事,除非瘋了才會四處宣揚,在近前的將士亦然。

    「……時間緊迫,目前只能正式幾十份口供是偽證。」刑部尚書說。

    「從速,那些所謂的證供都可推翻。」皇帝語氣冷冰冰的,「北鎮撫司知會各處錦衣衛呼應。」

    刑部尚書與北鎮撫司指揮使其實心裡存了些疑慮——怎麼叫都可推翻?皇上因何篤定?面上卻是不敢顯露,他們能確定的是,皇上近來肝火旺盛,自是當即齊聲稱是,躬身退下。

    .

    接下來的十數日,攸寧又開始磨安陽郡主的脾氣了:死士不同於尋常人,有著如同被蠱惑一般的性情,單純卻也認一,由此心性倒是格外堅韌,就算是北鎮撫司那些人,沒個把月也是拿不下來的。

    既然如此,她這明知一出門就會遭遇暗殺的人就更不需心急了。當然,也就此事與蕭拓商議了一番,有了更加萬無一失的防範章程。

    心裡有了底,那她就更不需大熱的天照尋常的慣例出門了——私下裡又去過竹園兩次,但都是遮人耳目——郡主要殺一品誥命夫人的事,不管到了哪個衙門,都得是衙門一看就認定的,這樣才能在來日給安陽郡主坐實罪名,所以私下裡出行,反倒要花費更多的工夫。

    這期間,長公主也消停了——不想消停也不行,皇帝給她的那一巴掌太狠,面目腫脹口鼻流血也罷了,還打掉了她兩顆牙。

    這等狼狽,長公主是絕不肯讓任何人察覺端倪的,便有了一陣閉門謝客的光景。

    而她曾口口聲聲問及的永和公主,在面聖后第二日不服軟,又要去御書房,當即被宮人態度堅決地攔下。

    皇帝聽聞後,淡淡地說了一句,讓她去奉先殿思過一個月,以觀後效。

    奉先殿,正殿陳列著諸多靈牌的奉先殿,要永和公主過去思過,每日瞧著那些牌位……

    很多人只一聽,便已瘮得臉色發青,長公主亦然,只是,臉色發青的原由是為著別的考量。

    靜下心來再思忖片刻,長公主的心頭便開朗許多。

    皇帝勤政,但從其他的角度來看,是個全然不合格的皇帝——膝下的親骨肉、先帝別的嬪妃所出的兒女,她從來不曾親近,甚至沒有一點作為長輩的寬和仁厚之舉。

    所謂何來?一句哀莫大於心死足以道盡。

    既是這樣,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人活一世幾十年,斷然不是一段歲月的風光便可代表整場生涯的。

    她已經握住了最要緊的牌面,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鍾離遠翻案的事正鬧著,那就翻案好了,橫豎他已經被毀的七七八八了,重現朝堂又還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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