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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倒也不用想那麼多。
不論蕭拓如何,攸寧不會再給皇帝機會。當然,這意味的是,她可能沒辦法全身而退——皇帝在她眼裡已經是個瘋子了,可那瘋子畢竟手握皇權,滅了她是再輕易不過的事。
該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其他的想來無意,眼下反倒放鬆下來。
何其諷刺,她在牢獄之中,心魂才得了自在。
入夜,楊錦澄前來,這一次是為著帶攸寧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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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錦瑟與葉奕寧見過攸寧之後,便趕到了清雲寺,負責保護鍾離悅。
皇帝是如何都不會動阿悅的,可攸寧也實在沒別的事好麻煩她們,只好讓她們來這裡。
楊錦瑟還是挺鬱悶的,「難得想幫她一次,人家還用不著。」
葉奕寧笑,說是啊。
「不是她說的麼?朋友是用來坑的,這麼久了,也沒見她坑過誰。」楊錦瑟眉頭要打結了。
「跟我哭喪著臉也就罷了,明兒別在阿悅跟前露餡兒。」葉奕寧叮囑道。
「知道。」楊錦瑟煩悶不已,手在身上摸常帶著的小酒壺,過了會兒才記起,留給攸寧了。
同一時間的御書房,燈火通明。
皇帝坐在御書案前,埋頭批閱奏摺。
聽楊錦澄說攸寧到了,皇帝嗯了一聲,「讓她等著。」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
楊錦澄漸漸地有些心浮氣躁起來。這時節的春夜還有些寒氣,皇上這麼做,是想還沒怎麼著,就把攸寧折騰得病倒麼?
她尋了個由頭出去看,見攸寧居然顯得很自在,就對一里一外這倆人徹底服氣了。
她取出酒壺遞給攸寧。
攸寧對她感激的一笑,卻沒接,轉而取出一個小酒壺,喝了一口酒。
楊錦澄險些沒撐住笑出來,又悄聲問:「要不要我派人把你常服的藥取來?」
攸寧搖頭,「也帶了,我不是來找死的。」
楊錦澄嘴角抽了抽,「不是來找死,也差不多了。明早我去見見老夫人,讓她心安,要不要帶什麼話?」
「不用。」攸寧仍是婉拒。
楊錦澄曉得,這不是她倔強不知好歹,而是真的做了萬全的準備,要不然,楊錦瑟和葉奕寧早就一刻不消停地生事了。
兩女子以前相見總是不歡而散,如今這一日的相處也生不出什麼切實的情分,可說的話也就不多,就此沉默下去。
過了許久,攸寧慢慢地喝了兩口酒,望著星光璀璨的夜空,「行刺的話,好像一般都是晚間。」
「嗯,你把那位公主拐走的那天,不就是晚間麼?」
攸寧輕笑,「要是在路上,就不拘早晚,只謀個地利便有三分勝算。」
楊錦澄緩緩地吸進一口氣,凝視著攸寧的側臉,忽而問道:「你們到底是不是夫妻?」這人在說的是關乎自己夫君生死的事,語氣卻是這般的輕描淡寫。
「這話問的。」攸寧莞爾,「誰耐煩唱那種戲。」
楊錦澄想了想,也是。不說攸寧,只說蕭拓,要不是真正的夫妻,娶個天大的麻煩進門又是何苦來的?「他會安然無恙地回來,是不是?」
「他命硬,而且老夫人說蕭家的子嗣都是命長的。」攸寧沒正形,「放心,只有他把我熬死的份兒。」
楊錦澄又氣又笑,片刻後,取出小酒壺,碰了碰攸寧手裡的,「你的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等這事兒過了,請我喝頓酒吧。」
「行啊,一定。」
兩女子同時喝了一口酒。
大總管魏凡瞧著神色悠然笑靨如花的攸寧,懸著的心倒是放下了幾分。他根本不知道如今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單純地害怕蕭拓和攸寧出事,一旦他們出事,恐怕皇帝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相應的,他又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自鳴鐘響過子時的鐘聲之後,皇帝手邊的事終於告一段落,喚攸寧進殿。
攸寧步履閒適地走進門去,望著皇帝,似笑非笑。
楊錦澄跟著走進來,守在門口。
皇帝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攸寧。玄色的深衣、同色的斗篷,長發如男子一般束起,用的是尋常的銀簪,這樣的穿戴,襯得一張臉瑩白如玉,眉目如畫。到了這時候了,她仍是不見一絲慌張,仍如當初,不知畏懼為何物。
「傳你進宮,是希望你讓我如願,亦是與你一起等待首輔回來。」皇帝說。
攸寧不以為意。
皇帝指了指一張椅子,「坐。」
攸寧走過去落座。
皇帝喝了一口茶,「蕭蘭業這些年來,從沒得過切實的罪名,到如今,因著你與蕭府眾人,恐怕要自己攬一些罪名上身了。」
「哦?」攸寧這才出聲道,「皇上確信?」
「我想不到別的可能。」
攸寧凝視著皇帝,「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對帝王來說最可怕的事,她不敢想,最起碼不願說出口。
皇帝牽了牽唇,「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所以,唐攸寧,你要坐視你的夫君謀逆麼?」
「又不是頭一回。」
「……」皇帝眸光驟然轉寒,將茶盞重重地放到書案上。
別人生氣了,攸寧就高興了,她笑眉笑眼的,「我的條件,你答應麼?」
「為什麼要在朝堂之上說那些?」皇帝語氣寒涼,「把我說成十惡不赦的昏君,於你又有什麼好處?」